他想起刚到北平时,自己像个无头苍蝇,连北大的门都找不着;想起第一次听李大钊先生的课,紧张得不敢说话;想起这些日子,茅子任帮他办旁听证,帮他找先生请教,现在又帮他整理读书清单——这位同乡前辈,不仅是他的引路人,更是他在北平的亲人。
“茅子任,”陈幽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您说,咱们学这些理论,真的能救中国吗?我有时候会想,要是学了半天,还是帮不了乡亲们,怎么办?”
茅子任放下手里的书,看着他,眼神诚恳:“默之,你记住,革命不是一蹴而就的,理论也不是一天能学会的。就像你小时候学写字,先学笔画,再学偏旁,最后才能写文章。咱们现在学马克思主义,就是在学‘笔画’,只有把理论学扎实了,将来才能写好‘中国革命’这篇大文章。”
他顿了顿,指着窗外的红楼:“你看那些上课的学生,那些讨论的青年,咱们不是一个人在学,是一群人在学;不是一个人想救中国,是一群人想救中国。只要咱们把理论学懂了,把思想传开了,总有一天,能让全中国的人都明白,怎么才能过上好日子。”
陈幽点点头,心里的疑虑烟消云散。
他翻开《资本论》,指着其中一句:“茅子任,‘剩余价值’是什么意思?跟咱们韶山的佃户交租,是不是一个道理?”
茅子任凑过去,耐心解释:“差不多。佃户种地主的地,收了十石粮,要交三石租,这三石就是‘剩余价值’,是地主没干活,却从佃户手里拿走的。马克思说,这就是剥削,要想让佃户过上好日子,就得把这‘剩余价值’拿回来,让劳动者自己得。”
陈幽听得眼睛发亮,突然想起父亲收租的场景,想起李老栓交租时的无奈——原来这就是“剥削”,原来佃户们的苦,早就被马克思说透了!他拿出笔记本,飞快地记着,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连窗外的上课铃都没听见。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图书馆里的人渐渐少了。
茅子任看了看天色,合上书本:“不早了,再不走,食堂就没饭了。你要是想继续看,明天这个时候来,我帮你把书留着。”
陈幽点点头,把《资本论》放回书架,又借了本《共产党宣言》,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两人并肩走出图书馆,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红楼的红墙上。
“茅子任,谢谢您。”陈幽突然开口,声音里满是感激,“要是没有您,我可能连北大的门都进不来,更别说学这些革命道理了。”
茅子任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谢我,咱们都是韶山来的,都是想救中国的青年。你肯学,肯吃苦,比什么都强。记住,不管将来遇到什么困难,都别忘本,别忘了为什么来北平,别忘了韶山的乡亲。”
陈幽重重地点头,把茅子任的话记在心里。
他抱着《共产党宣言》,看着夕阳下的北大校园,心里既温暖又坚定——有茅子任这样的前辈引路,有这么多进步书籍可以读,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努力,他一定能学好理论,一定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回到客栈,陈幽没去食堂吃饭,而是坐在窗边,翻开《共产党宣言》,借着夕阳的光读起来。
书页上的字像有魔力,吸引着他,让他忘了饥饿,忘了疲惫。他想起茅子任在图书馆说的话,想起马克思主义的道理,想起韶山冲的乡亲们,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力量.
他要把这些理论学懂学透,将来回到湖南,回到韶山冲,用乡亲们能听懂的话,讲给他们听,让他们明白,自己的苦不是命,是剥削;让他们明白,只要团结起来,就能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