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在门外走动,像有人在沿着木墙缓缓移动。
“他们在确认我们的位置。”顾泽低语。
安杰低声:“我们这栋屋顶薄,他们要是点火……”
“那就打。”顾航冷冷打断,“等他们动。”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风停了。
脚步声也消失了。
黑暗重新吞没了整个巷子。
他们等了很久。
久到柳婷几乎要以为外面的人真的走了。
然后,
“啪——”
玻璃轻轻碎裂的声音在屋侧响起。
顾泽立刻反应——
“左窗!”
胡英俊一脚踢翻桌子当掩体,顾泽抬枪。
“嗒嗒——!”
短促的火光从外头闪过。
子弹穿进屋内,把墙角打出几个焦痕。
顾泽压着Kenny趴在地上。
顾航冷静地换位,
霰弹枪抬起——“砰!”
火光一闪,屋外传来低低一声闷哼。
寂静。
连风都像被吓退。
没人再开枪。
顾泽站起身,壮着胆子缓慢靠近窗,慢慢看出去。
那片巷子空无一人,
只有地面上,一滴滴血迹正往下延伸。
“他们好像退了。”他低声。
“只是暂时的。”顾航的语气没有起伏。
他低头装弹,动作冷静到近乎机械。
Floren靠在墙边,呼吸微乱。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顾泽看着那条血痕,缓缓回答:
“也许……他们根本不想要什么。”
“只是想确定,我们——还活着。”
——
夜彻底静止。
平房区在黑暗中潜伏着,
灰尘和血的味道混在空气里,
连呼吸都带上了铁的味道。
而远处的巷尾,
那行被丢弃的破木牌,在风里轻轻晃动——
上头的字迹早已模糊,
只剩一个模糊的笔画,像某种符号,
在灰暗的夜里,微微发亮。
——
风停了,灰色的天幕低得几乎要塌下来。
顾航靠在窗边,盯着那道延伸进黑暗的血痕。
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木味——那是几小时的枪火残气。
“不能等天亮。”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留在这儿就是等死。”
众人一怔。
Floren立刻抬头,嗓音有些颤:“可是外面太黑——要是他们还在——”
“他们就在。”顾航打断她,语气冷硬。
“只不过现在在休息,等我们犯错。”
顾泽缓缓起身,把冲锋枪背上。
“那就走。天一亮,他们能看清地形,我们更死得快。”
Floren情绪几乎要崩:“他们为什么非要杀我们?只是因为一桶油?”
“不是。”她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眼神发红,
“是因为物资。我们有水、有药、有枪……他们看见我们能活下去,就要抢。”
“对。”顾阳的声音沉稳却冷静。
“清理者、猎人、掠夺者——叫什么都一样。现在的人不需要理由去杀别人。”
安杰一边检查Kenny的绑带,一边冷声道:“那更不能等。Kenny今晚还能动。”
Kenny咬着牙点头:“能走,别因为我拖着不走。”
顾航迅速分配:“柳婷、安杰带着Kenny走中间;我在最前,顾阳、顾泽断后。
胡英俊守左侧,Floren看右边,随时掩护。”
“走哪?”Floren低声问。
“东边。”顾航说,“那边平房密,能避风,也能挡视线。只要穿过林带,
就能接上小河边的旧堤。”
“那边荒。”顾阳看了他一眼。
“正因为荒,他们不容易埋伏。”顾航答。
——
他们动身时,夜色还没完全散。
风刮过枯枝,发出低低的擦响。
柳婷紧了紧外套,半扶着Kenny往前走。
街道两边的屋子全是空壳,
木门半塌,铁窗扭曲,风钻进去时像鬼在喘。
脚步声被雪泥吞噬,成了一种闷哑的节奏。
顾泽侧耳听着远方,轻声道:“后面没动静。”
顾阳却没放松:“别掉以轻心,他们那种人会等。”
走到第三条巷口时,
安杰忽然抬手:“停一下。”
前方十米处,有个倒下的路牌。
上面涂着深褐色的手印——
不是血液新鲜的颜色,而是被风干了的暗红。
柳婷屏住呼吸。
顾航走过去,指尖摸了一下,
“旧的,但方向标得清。”
他用手电一照:
“→ 北。”
顾阳皱眉:“他们在给自己留标记。”
“或者在给我们留陷阱。”顾泽冷声。
顾航收回手电:“不走那边。”
他转身指向另一侧的胡同:“从东巷穿过去。”
众人无声地跟上。
——
穿过那片街区后,
他们终于走到镇东的边缘。
远处,是一片枯林和蜿蜒的旧堤。
风从河面上卷来,带着潮腥味。
“到了。”顾航低声。
“前面那几栋平屋可以暂歇。”
几人进入一间屋顶塌了一半的平房,
安杰迅速为Kenny换药,重新上酒精。
Kenny忍着痛,硬是一声没吭。
柳婷靠在门边,
看着远方那条灰白的堤岸,
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顾阳看了她一眼。
“不会。”他说,“但我们也不会停。”
屋外的风重新吹起,
吹动枯树的枝条,
它们彼此碰撞,
发出细细的、近乎人语的沙声。
没人再说话。
顾航坐在窗边,双手交叠在枪上,
冷静地望着夜色的尽头。
那是黎明前最黑的一刻。
而他知道——
他们能否活下去,
要看下一个小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