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与父亲若叶隆文在房间的谈话,其实很短。
隆文没有说太多场面话。
他直接告诉晴,自己名下确实通过复杂的持股和代理关系,控制着“星尘企划”这家公司的实际运营方向。
规模不算顶尖,但资源扎实,风格也不死板,很适合孵化一些有特色的新人。
“你上次提到的那个女孩,佑天寺若麦,她的资料和动向,
隆文的声音平和,
“很有冲劲,脑子也活络,在网络这一块的天赋是看得见的。缺的只是一个像样的跳板和前期引导。”
晴安静地听着。
“至于你要帮忙的那个乐队的经纪约,”
隆文顿了顿,看向晴,
“也落在这家公司。匿名制,条件会尽量优渥,初期宣传和渠道也会倾斜。”
“这是我能做到的,比较不引人注意,也能实际帮到她的方式。”
晴抬起眼。
父亲口中的“她”,显然是指祥子。他什么都知道了,甚至可能知道得比自己更早、更详细。
这种被洞察、被安排的感觉并不舒服,但晴无法否认,这是目前对祥子最切实的助力。
Ave Mujica需要专业运作,才能真正赚钱。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承情,也不是要你介入公司的具体管理。”
隆文的目光落在晴低垂的眉眼上,语气放缓了些,
“那天你说‘还没想好’,爸爸明白。”
“你讨厌这个圈子的很多东西,想离得远远的。”
晴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但是,晴,”
隆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重量,
“有时候,我们想要保护什么,或者想要靠近什么,光是‘躲开’或者‘远远看着’,可能是不够的。”
“那个叫祥子的孩子,她跳进了这个池子里,为了生存拼命游。”
“你给她编曲,是在岸上递给她一根好用的桨。”
“这很好。”
“可池子里的风浪和暗流,光靠一根桨够吗?”
“还有你那个朋友,若麦。”
“她是一头撞进来的,凭着一股蛮劲扑腾。”
“她身上有股你学不来的热气,那是很宝贵的东西。”
“但她这样扑腾,能扑腾多久?”
“会不会在碰到看不见的石头时,撞得头破血流,然后那点热气也慢慢凉掉?”
隆文没有等晴的回答,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只是将选择摆出来。
“星尘可以成为她们一定程度上的浮板和指南针。”
“而你,晴,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成为连接这两块浮板和她们之间的人。”
“不是以若叶家少爷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挂名的执行经纪人的身份。”
“一个她们熟悉、至少不排斥的自己人。”
“你可以用你的方式,你的节奏,去接触这个你讨厌的领域里,不那么讨厌的部分。”
“比如帮助有才能的人更好地展现自己,比如确保契约的公平,比如在她们可能走偏或者受伤之前,提供一个安静的、来自同伴的警示。”
“这不意味着你要变成另外一个人。”
“你还是可以用你的速写本,可以待在调音室,可以雕刻你的石头。”
“只是...多了一个身份,多了一扇观察和介入的窗口。”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只有窗外细微的夜风声。
晴的脑海中有画面闪过。
祥子在昏暗公寓里蜷缩哭泣的背影,在警署门口强作镇定的苍白侧脸,在谈起Ave Mujica时眼中重新点燃的、混合着绝望与孤注一掷的火焰。
若麦在一次次面试后迅速扬起的笑脸,在雨中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时眼中的光,在RiNG后台看到他和灯时那狡黠又充满生命力的好奇眼神。
还有...灯。
在舞台上用力歌唱、仿佛燃烧自己的灯。
在便利店对着他崩溃大哭的灯。
在沙坑里挖得专注、被发现时羞得满脸通红的灯。
在公寓楼下,鼓起勇气拥抱他,头发上别着姐姐的发卡的灯。
他想看灯更多的演出。
想在她的音乐响起时,坐在调音台后面,确保每一道声音都能准确地传递她的心绪。
想看着她从胆怯变得坚定,看着她用歌声连接起更多的人。
那是他安静世界里,为数不多强烈想要看见和守护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