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希看着对面安静望向窗外的少年。
她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自crychic解散以来,第一次有人问起她是否还在继续音乐。
而问出这个问题的,竟然是这个最沉默、最不像会关心这种事的若叶晴。
这种感觉很微妙。
就像两块被遗忘在角落的、来自同一艘沉船的碎片,在陌生的海域偶然相遇,虽然无法拼合,但短暂地确认了彼此身上带着的、相同的锈迹。
她低下头,看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
咖啡,已经彻底凉了。
立希的内心难以平静。
还在打吗?
当然在打。
可是,然后呢?
一个人敲打的鼓点,终究只是练习,而不是音乐的全部。
她渴望的是律动和旋律交织,是汗水与共鸣迸发的瞬间。
她渴望乐队。
而一想到乐队,那个怯生生、总是抱着歌词本的身影,就无法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
高松灯。
那个声音软软糯糯,歌声却直击人心的主唱。
立希能听到自己心脏鼓噪的声音,混杂着焦躁、不甘,还有被她用力压下的、名为想念的情绪。
她想知道灯怎么样了,想知道她是否还在写那些奇怪的歌词,是否...还有可能......
就在这时,对面的若叶晴有了动作。
他挣扎了许久,握着铅笔的手指几度收紧又松开。
最终,他还是低下头,笔尖在纸上划过。
写完后,他没有立刻将本子推过来,而是停顿了一下,才缓缓转过。
上面只有短短三个字,却像一块巨石,猛地砸进了立希动荡的心湖。
【那灯呢?】
立希的呼吸一窒。
她抬起头,看向若叶晴。
对方正看着她,那双眼睛里面没有试探,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固执的询问。
仿佛在他那简单直接的世界观里,既然问了她是否还在打鼓,那么顺着问下去那个曾经的主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而且,他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理应知道答案的人。
在他眼中,自己应该是那个最关心高松灯近况的人吗?
这个认知让立希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酸涩夹杂着刺痛瞬间蔓延开来。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她用力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借助那点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道。”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许狼狈。
“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了。”
这句话说出口,有一种无力的坦白。
她别开脸,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回避着若叶晴那过于直接的目光。
“crychic解散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自语。
她想和灯继续组乐队。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她心里疯长,从未停止。
她无数次想过要去找灯,想告诉她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想抓住那曾经从指缝中溜走的、微弱却真实存在过的光芒。
可是,她不敢。
她害怕看到灯拒绝的眼神,害怕连最后一点念想都被打碎。
害怕自己笨拙的言语,会再次搞砸一切。
就像当初,没能挽留住祥子一样。
无力感和焦躁感像潮水般涌上,让她坐立难安。
她站起身。
“我...我去续杯咖啡。”
她逃离似的拿起杯子,快步走向柜台,留下若叶晴一个人坐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本子上那个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眼里掠过淡淡的困惑。
他好像...
问了一个,让立希很难过的问题。
他默默地将本子上那三个字,用橡皮一点点擦掉,直到只剩下一点模糊的痕迹,仿佛这样就能抹去刚才那段令人不适的沉默。
但他知道,有些问题,即使擦掉了字迹,也依然横亘在那里。
关于那个灰色头发的、安静的主唱。
关于那些未完成的旋律。
关于所有,停滞在半年多前那个雨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