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奇袭皖城(2 / 2)

“西方虽定,然汉中张鲁,割据已久,乃曹操入蜀之障碍,他岂能无视?孙权坐断东南,历经三世,根基深厚,近来更攻拔皖城,气势正盛,曹操焉能不防?此二人,如同卧榻之侧的隐患。”

其三,名分之困,道义有亏。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固然占据大义名分,然其权势日盛,已享‘参拜不名,剑履上殿’之殊荣,距那最后一步,仅一线之隔。朝中汉室老臣,天下心怀汉室之士人,岂能无动于衷?其内部,忠于汉室者与依附曹氏者,矛盾暗藏。他越是势大,这份内部张力便越强。此为其名分之困,亦是其道义上的软肋。”

分析完曹操,诸葛亮羽扇微移,指向江东:

“至于孙权,其人聪明果决,善于用人,据长江天险,水军强盛。然其志在自保与扩张,而非混一天下。近期攻略皖城,显其北进之意,此正可为我所用之‘援手’。”

最后,他的扇尖重重地点在徐州之上,目光灼灼地看向刘备:

“主公,昔日您言‘只守一隅’,亮深以为然。然,守亦有守法。非是龟缩城内,坐待兵临。而是外结孙氏以为援手,内修政理以固根本!我徐州,经数年屯田安民,仓廪渐丰,流民归附,士心渐安,此乃根基。当此之时,更应继续推行仁政,深根固本,广积粮,缓称王,训练士卒,但求精锐,不求庞大。”

“同时,遣能言善辩之士,北连河北潜在不满之士族,西交关中观望之豪杰,即便不能为其所用,亦可令曹操心生疑虑,不敢尽信。对曹操,明面上仍保持臣属之礼,遵其号令,不授其征伐之口实。如此,我徐州虽看似偏安,实则如磐石立于激流,曹操纵有吞并之心,亦需权衡四方,不敢轻动。”

诸葛亮语气转为深沉:“主公,天下如棋,非只有攻杀一途。以仁德立身,以智谋自固,以待天时。若曹操能始终安汉室、抚百姓,我徐州便安守臣节,保境安民,亦是功德。若其真有异动,失道寡助之时,则我积蓄之力,稳固之基,便是顺应天命、挽狂澜之资本。”

一番剖析,如拨云见日。刘备脸上的忧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坚定。他起身,对着诸葛亮深深一揖:“听先生一席话,备如醍醐灌顶。昔日但知守土安民,却不知守土亦需如此格局与谋略。一切,便依先生之策!”

建安十九年(214年)夏末,邺城魏公府议事堂。

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意,却驱不散堂内因激烈思辨而产生的灼热气氛。

曹操高踞主位,其下分坐着荀攸、贾诩、程昱、刘晔等核心谋士。堂中央的巨大舆图上,代表着曹魏势力的标记已覆盖北中国大部,唯有汉中、益州、荆州大部及江东等地,颜色各异。

曹操手中拿着两份最新的线报:一份是夏侯渊平定凉州的详细战报及后续安顿计划;另一份则是孙权攻拔皖城,吕蒙受任庐江太守的急报。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妙才已定凉州,西北暂宁。然孙权小儿,竟敢趁隙袭我皖城,断我屯田之策!天下之势,看似已定,实则暗流汹涌。今日召诸公前来,便是要议一议,下一步,我当剑指何方?”

荀攸率先开口,风格一如既往的沉稳持重:

“魏公,攸以为,当务之急,乃巩固根本,徐图后进。夏侯将军虽定凉州,然羌胡之心,非一战可服,需以恩威并施,遣良吏,行仁政,使其真正归化。中原、河北新附之地,亦需时间消化,轻徭薄赋,安抚士族,方能稳固根基。至于孙权,新得皖城,其势正锐,然其目的在于巩固江北防线,未必敢孤军深入。我可令张辽、李典等谨守合肥、寿春要地,加强戒备,暂不与之大规模冲突。当此之时,宜静不宜动,待我内政修明,粮草丰足,再议南征不迟。”

程昱则持不同意见,语气较为激切:

“公达之言,虽是老成谋国,然未免过于保守!孙权新胜,士气虽旺,然其根基在江东,皖城孤悬江北,岂能长久?正应趁其立足未稳,遣良将率精锐,水陆并进,夺回皖城,甚至顺势威胁濡须,打击其嚣张气焰!否则,彼必以为我曹营无人,愈发猖獗!”

曹操微微颔首,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贾诩:“文和,依你之见?”

贾诩缓缓抬眼,声音平淡却直指核心:

“魏公,诩以为,程仲德欲攻孙权,是见其表;荀公达欲固根本,是虑其里。然皆未触及关键。”他顿了顿,继续道,“当今之势,关键在于二字——‘时机’与‘名分’。”

“孙权据险而守,我若强行攻之,纵能胜,亦伤筋动骨,且予天下以‘恃强凌弱’之口实,于魏公‘匡扶汉室’之名有损。此非上策。”

“诩以为,不如‘按甲养兵’,内修政理,外示平和。对孙权,可暂忍皖城之失,甚至可遣使责问其擅自兴兵,占据道义高点,同时令边境将领严密防范,挫其锐气即可。”

“我等需静待其变。孙权性急,或会再启边衅。待其内部生乱,我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奉天子明诏,吊民伐罪,则可事半功倍,名正言顺!”

刘晔此时补充道,他更侧重于战略方向的选择:

“文和先生深谋远虑。晔以为,在‘按甲养兵’期间,我之战略重心,当稍向西移。汉中张鲁,愚昧迷信,民富而兵弱,且隔绝益州,乃下一步取蜀之关键。若先平汉中,则益州门户洞开。故晔建议,可开始秘密筹备西征汉中之事,积草屯粮于关中,训练山地作战之士卒。此乃‘固本’之外,‘待机’之积极准备也。”

谋士们各抒己见,或稳健,或激进,或深谋,或远虑。曹操凝神静听,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脑中飞速权衡着利弊。

良久,他霍然起身,目光如炬,已然有了决断:

“诸公之论,皆有益处。然天下大事,非一道可尽取。”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重点虚点几下:

“文和‘按甲养兵,待时而动’之策,深得吾心!孙权新胜,其锋正锐,暂避之。然,晔之言亦不可废!汉中张鲁,疥癣之疾,然其地险要,连接雍凉与巴蜀,不可不图!”

“吾意已决!”曹操声音斩钉截铁,

“第一,传令张辽、乐进等,紧守淮南诸城,深沟高垒,严密防备孙权,但不主动寻衅。皖城之失,暂记于账上!”

“第二,密令夏侯渊,在稳定凉州后,逐步将驻防重心东移,于长安、陈仓等地秘密囤积粮草军械,并选拔精锐,熟悉汉中地形气候,为日后西征做准备!”

“第三,令荀彧、钟繇等,加紧推行屯田,选拔官吏,务使中原、河北、关中、凉州诸地,政令通畅,仓廪充实,以为万全之基!”

他环视众谋士,最终目光落在贾诩和刘晔身上:“便依文和之略,行晔之备。外示绥靖,内修战备,西望汉中,静观荆吴之变!待时机成熟,吾当亲提大军,以顺讨逆,一举而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