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洛阳皇宫寂静如水,烛火在风中微微跳动。
偏殿内,汉献帝刘协披着薄绸寝衣,坐在雕花木榻前的软垫上,眉目间带着少年帝王的清瘦,眼底却闪着沉思的光。
伏贵人坐在一旁,着一袭淡粉色寝衣,面容柔和,眉眼温婉,手中轻抚着炉中的银炉,袅袅香烟在殿内缭绕。
她见刘协眉头微蹙,小声问:“陛下,您今日在朝上,神色似有忧心,可是曹公不肯听从陛下的话?”
刘协微微抬眼,看向伏贵人,声音低沉:“曹公忠诚不假,为朕平乱定洛阳,护朕安稳,此皆实情。”
“只是……曹公一人之力太盛,荀令君、郭奉孝等皆是他的人,朝中大小军政俱在其手,朕若无制衡之力,如何自保?”
伏贵人轻轻一怔,望着少年天子脸上的忧虑,低声道:“陛下可有计较?”
刘协缓缓道:“今日见刘备、关羽、张飞,虽皆粗衣布服,却忠义仁勇,且玄德与曹公素来情同手足,却未必愿看曹公一家独大。若抬举刘备,使其领兵镇外,为朕护疆,同时牵制曹公之军力,曹公也不能拒绝。”
他停顿片刻,目光微动,柔声看向伏贵人:“贵人之父伏完与兄伏德,皆为忠良之后,若令伏家入侍朝政,亦可辅朕掌宫中与侍从之务,于内制衡曹氏。”
伏贵人微微抿唇,心中泛起涟漪,眼中却闪过坚定:“臣妾父兄若能为陛下效力,护卫陛下安稳,臣妾感激不尽。”
刘协低声一笑,眼底有少年的稚气,却透出帝王的慎密:“伏氏与刘氏,外联刘备镇兵,内辅伏完理宫,朕方可制衡曹氏之势。”
“如此,方能保江山稳固,百姓得安,朕……亦能存活。”
说到最后,少年的眼角微微湿润,他低下头,肩膀轻颤。
伏贵人看在眼里,心中微酸,伸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柔声道:“陛下莫怕,臣妾会与父兄尽心辅佐陛下,刘备将军忠义,亦定会护持陛下,曹公虽权势盛,但他终是忠臣,若知陛下有忧,必也自收锋芒。”
刘协抬头看着伏贵人,眼中带着感激与脆弱的信任。“贵人……谢你。”
烛火微晃,影子拉长在雕花屏风上。这一夜,洛阳城静得只剩风声。然而暗流在这静夜中开始翻涌。
一边是曹操掌控朝野、平定乱世的铁血铁腕;一边是少年皇帝在深宫中暗暗布局,以伏家与刘备作为棋子平衡曹操的势力。
洛阳,阴雨霏霏,殿檐滴水如珠。
这一日,汉献帝刘协未与曹操商议,直接下诏:
“立伏贵人伏寿为皇后,以安后宫之位;命伏完为执金吾,领宫城宿卫;伏德任中宫仆,辅理中宫事务。”
诏令下达时,黄门快骑飞报各部。
曹操正与荀彧、郭嘉在议事厅内研读屯田边防事宜,听得府外亲兵来报,神色未变,只淡淡道:“宣。”
亲兵躬身入内,递上明黄封诏,曹操展开浏览,目光微动,缓缓合上诏书。
郭嘉垂手立于一侧,眼神幽深如潭,微微向前一步,轻声道:“主公,皇帝在未与您商议的情况下擅立皇后、起用伏氏父兄入宫执要职,意图昭然若揭。”
曹操不语,只轻轻转动手中玉佩,发出“咯哒”脆响。
郭嘉垂眸,眼神锐利:“天子已不欲久受主公庇护之恩,他要立内宫势力以自保,同时借扶宗室之名收拢人心。此刻用伏完掌宫卫,明为护宫,实为控御宫禁。若再假借立皇后之喜,暗中联络外臣,下一步,必定封刘备以镇外藩,以牵制主公。”
曹操看向郭嘉,目光如剑,却并无恼意,反倒点了点头:“奉孝所言,极是。”
荀彧缓缓抬头,目光澄澈,声音沉静:“奉孝所言不虚,但彧以为,陛下此举虽有防备之心,却未必是要彻底反对主公,而是欲在乱世中保全皇权,自立威望,给群臣一个交代,以免被视为主公傀儡。”
“若主公此时反应过急,反而会坐实外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名,激起天下人不满,使袁绍、孙策等人趁机造势。”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曹操,低声而恳切:“主公应顺水推舟,以退为进,表面顺承圣意,暗中固守军政大权。刘备若被封镇外藩,表面风光,实则深陷漩涡,其心虽善,却无御世之能。将来大事未定之时,主公可借机再收其心。”
曹操默然,半晌后微笑,负手在厅内踱步:“奉孝,文若,汝等所言,曹操皆记下。”
“当今天下大乱,诸侯各怀异志,若要护住社稷,终需先护住天子,护住这根国之骨,方能护住百姓。”
他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二人,黑眸沉静:“我不会动摇。”
郭嘉垂首,眼底闪过一抹暗芒:“主公不动,世局动,反为主公所用。”
荀彧神色温和,长揖一礼:“主公能安此心,社稷可保。”
窗外雨声如丝,洗净洛阳街道泥尘。洛阳宫城高墙深院内,汉献帝刘协披着淡黄色常服立在窗前,看着雨丝落在殿檐。
伏皇后伏寿在身后轻轻拢好披风,低声道:“陛下,这样做,曹公会恼吗?”
刘协目光深沉,手按在窗棂上,微微笑:“朕并不想恼他,只是……朕必须是大汉的天子,而非任何人的人质。”
宫中灯火摇曳。外有雨声,内有风雷暗藏。这一夜,洛阳宫中宫外,都在悄然准备下一场大局变动的来临。
洛阳宫城,深冬寒风如刀。
汉献帝刘协在御书房内批完最后一道诏书,笔锋微颤,落下“朕允”二字时,心口竟止不住微微发紧。
他放下笔,看着站在一旁的伏完、几位宦官以及几个被他秘密召来的心腹大臣,声音沙哑:
“刘备镇徐州失守,寄人篱下,流离多年,若不加以封赏,何以示朝廷恩德?”
“兖州……虽有曹公之人在镇守,但终归是天家之地,封予宗室之臣,天下共服。”
伏完低声劝道:“陛下,此举恐会惹恼曹公,毕竟兖州是曹公起家之地。”
刘协闭上眼,深吸口气:“天下无主之地已无几,若朕不有所动作,终被人视作傀儡。曹公虽有功劳,但也不可令其独大。”
伏完张了张嘴,最终躬身退下:“陛下圣断。”
当天夜里,洛阳曹府灯火通明。曹操坐在书案后,青色袍袖被手掌攥得满是褶皱,眼中透着无法掩饰的寒光。案前铺开的,是皇帝钦封刘备为“兖州牧”的明黄诏书。
郭嘉沉默立在一旁,眼底有惊色,有冷意,却不敢开口。
荀彧缓缓放下手中茶盏,久久才发出一声轻叹:“主公,陛下此举……太急了。”
曹操猛地抬眼,黑眸中透出无法抑制的怒意与失望:“太急?文若,此非急,而是寒心!”
“曹某为护天子,扫除乱贼,折冲于外,匡正于内,一心为汉室。可如今皇帝便以兖州来敲打我,欲鸟尽弓藏乎?”
郭嘉低声道:“主公,事已至此,陛下是要削弱主公的势力以自保。若主公反应过烈,恐陷入‘谋逆’之嫌,适人话柄。”
曹操双手撑在案上,指骨泛白,声音如刀切冰裂:“郭嘉,若他封刘备为幽州、并州、青州,我都忍了。偏偏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