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鞭打督邮(2 / 2)

盛夏一日午后,郡督邮带着洛阳诏令到了安喜,督邮身着青衣,瘦削的脸庞如削骨般阴沉,手中诏令晃动时发出轻微的“簌簌”声,他以细长沙哑的嗓音宣读:“黄巾余孽虽散,地方武装未解,朝廷令各郡精选淘汰,以肃吏治,凡因军功任职者,若无功绩,当即遣散。”

说完后他缓缓抬眼,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与戏谑:“安喜刘备,募兵起家,徒有小恩小惠,未有大功,依令遣散。”

那一刻,大堂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风吹动旗帜的呼呼声在回荡。

张飞听罢怒吼如雷:“狗官!大哥日日辛苦护这城,才换来这屁诏书?!”

关羽冷冷看着督邮,眸光中寒光闪过,握刀的指节微微发白。

刘备默然不语,心中血涌如潮,却面色平静。他望着堂外街巷,似乎看见那被救下的妇人、看见分到粮食的老妪、看见抱着孩子对他点头微笑的流民,他忽然觉得胸口像被灼烧一般疼痛。

夜色浓重时,刘备披上大氅,悄然前往督邮所住驿馆求见。他在院门前站了良久,冷风灌入袖口,他开口声音微哑却坚定:“刘备求见大人。”门内灯火微弱,仆役出来低声道:“大人称疾,不见。”他再拜,再求见,依旧无声。

夜风中,刘备看着破败院墙上摇曳的灯影,抬头望见半空月亮被云遮去,天地一片昏暗,他心中忽然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和清醒:“若官不可为善,留之何用?”他忽然抬脚一踹,院门轰然倒地,惊起一阵尘土。

督邮惊醒时,刘备已经带着关羽、张飞踏入内室,督邮被拽下榻时发出撕裂夜色的惊叫,张飞冷笑着一拳打在他腹部,将他打得蜷缩如虾,关羽冷冷望着屋内墙上挂着的洛阳诏令:“废纸而已。”

刘备不再说一句废话,抬手夺过墙上悬挂的鞭杖,呼地一声挥下,督邮发出杀猪般的嚎叫,鞭声响彻夜空,一下一下,像是击打在刘备胸口,又像是击打在这个腐败世界的皮肉上。

“啪!”“啪!”“啪!”

血溅在青砖地上,腥气在狭小的屋内迅速弥漫开来。督邮的惨叫从凄厉变得嘶哑,最后只剩下破布般的抽泣声,身下的尿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沿着砖缝蜿蜒流淌。

当最后一鞭落下,刘备的手已微微颤抖,他看着眼前那个衣衫凌乱、浑身是血、蜷缩颤抖的人,呼吸急促,眼底却是冰冷:“若你识得民苦,当无今日。”

他转身丢下鞭杖,低声道:“走。”

夜色茫茫中,安喜城北门悄然开启,马蹄声在荒凉的官道上由远及近。

刘备骑在马上,青布大氅随风飘起,他没有回头看那座曾燃起微光的破旧城池,只是紧了紧握着缰绳的手指。张飞骑在旁边,扛着丈八蛇矛回头望了望黑沉的城门,呸了一口:“狗官狗朝廷,算个屁!”

关羽在另一侧,神色平静,目光却冷如刀锋,轻声道:“大哥,路在前方。”

刘备微微一笑,夜风卷起他鬓边黑发,黑夜无垠,道路渺茫,他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清醒:“能为百姓做事时便做,若做不得,便离去,无所牵绊。”

马蹄疾驰,夜风如刀,三骑在寂静官道上疾行,远处黑色的天空中,东方的一线鱼肚白正缓缓升起,照亮了前方未卜的前路。

夜幕低垂,荒野上寒风割面,远处枯草沙沙作响,像无数细小的耳语。

刘备策马缓行在前,关羽紧随左侧,张飞骑在右边,蛇矛横在膝上,黑夜中寒光闪烁。

夜风携着残雨,吹得破庙外檐瓦咯吱作响。庙中火堆微弱,浓烟在半塌的梁柱间盘旋,弥漫着潮湿和焦糊的木香。

刘备披着湿透的青布大氅,独坐火堆前,手中握着那枚已染上血迹的督邮印,火光在他眼底跳动,映出无声燃烧的执念。

关羽在他左侧盘膝而坐,长刀横于膝上,刀锋上水滴蜿蜒而落,滴在灰尘里泛起一点白烟。

张飞在右侧坐不住,手里转着丈八蛇矛,忽而重重戳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大哥!鞭了那狗督邮,咱兄弟在这安喜是待不下去了!依俺看,干脆投了黑山贼,杀个痛快!”

刘备没有说话,低头看着手里的督邮印,指节在青铜印面摩挲,像是要将这一方小小印章刻进血肉里。半晌,他抬头看向张飞,眼神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三弟,此路断矣,不可行。”

张飞一怔,刚想再说,关羽已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如刀:“三弟,黑山贼虽能得粮得人,然与匪无异。杀贼易,护民难。”

张飞张了张口,憋了半天,最后闷声道:“二哥,我只是不甘心!俺看不得大哥受这鸟气!”

刘备轻轻放下印章,眼底闪过一丝疲惫却更加坚决的光:“三弟,二弟,此番弃官虽是无奈,却也看清了这世道。朝廷空有法度,却为权贵所用;郡县空有纲纪,却为豪强所辱;我若守此官位,不过是陪葬而已。”

他缓缓抬头看向关羽:“二弟,可还记得你曾言,孟德兄于困厄之时雪中送炭,救你脱险?”

火光中,关羽丹凤眼一闪,重重点头:“大哥,孟德胸怀济世之志,敢为天下先。若天下可托付之人,非他莫属。”

张飞看着二人,黑眉紧皱,忽而一拍大腿:“好!俺张飞素来只信大哥二哥!既是大哥要去投孟德,俺便跟着去!若他敢欺咱大哥,嘿……”他晃了晃蛇矛,眼里闪过亮光,“俺也就手起一矛,让他知道俺张飞不是吃素的!”

庙外风声骤紧,吹得火焰“呼”地一抖,照亮了三人脸上的坚毅。刘备望着那火光,缓缓起身,声音坚定而平静:

“二弟,三弟,此去见孟德,不是去求生路,而是去寻一线庇民之机。”

“若他仍如当年般胸怀天下,我等当辅之共平乱世;若他改弦易辙,枉顾黎庶,我等便去另寻他路,绝不留恋。”

关羽缓缓站起,长刀入鞘,深深颔首:“大哥所言极是。”

张飞提起蛇矛扛在肩头,咧嘴笑道:“大哥二哥说什么便是啥,俺只要能杀贼护百姓,哪都成!”

火堆在夜风中熄灭时,三兄弟已整装完毕,推开庙门,踏入风雨未散的黑夜,踏上了投曹之路。

马蹄踏碎夜露,草丛间虫鸣阵阵。连夜奔行三日,风霜扑面,刘备几度回望身后那渐行渐远的安喜城,只剩破败城郭轮廓与荒凉夜色相融,像被吞没的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