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后,马元义并未入住显眼的客栈,而是通过商行在洛阳的秘密联络点,一家不起眼的绸缎庄后堂,迅速更换了装束,化身成一个身着普通绸衫、带着几分落魄文人气息的账房先生。
洛阳城内,太平道虽然没有像其他教派那样明目张胆地宣扬自己的教义,但经过十余年的默默传教,他们早已在底层禁军、宫人杂役以及市井小民中深深地扎下了根。
马元义作为太平道的重要人物,深知这一点。他通过绸缎庄掌柜——这位太平道在洛阳的“小方”头目之一,迅速激活了数条隐秘的联络线。
这些联络线就像一张大网,覆盖了洛阳城的各个角落。而马元义的目标,就是要利用这张大网,锁定中常侍封谞和徐奉二人的近期动向、喜好,以及他们与张让等核心宦官之间可能存在的嫌隙。
封谞和徐奉虽然地位颇高,但与张让、赵忠相比,他们并不那么受宠。而且,这两人的贪欲更为炽烈,这一点马元义也有所耳闻。
为了不打草惊蛇,马元义并没有直接去接触封谞和徐奉。他通过多重关系,将一份精心准备的“薄礼”——一匣价值不菲的渤海明珠,以及一份语焉不详的拜帖,辗转送到了封谞在宫外的一处别院管家手中。
这份礼物本身或许不足以打动封谞这样的高官,但“冀州故友”这个敏感词,却足以引起这位贪婪宦官的注意和遐想。毕竟,在这个充满权力斗争和阴谋的宫廷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轩然大波。
数日后,一封隐晦的回帖送至绸缎庄,约定“酉时三刻,南城静心斋”。静心斋是一处外表清雅的茶楼,实则是封谞秘密产业之一。
密室内,檀香袅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马元义见到了封谞的心腹管家,一个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中年宦官。
“冀州的朋友?咱家怎么不记得在冀州有阁下这号人物?”管家的声音尖细而刺耳,仿佛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马元义身上。
面对管家的质疑,马元义却显得异常从容。他面带微笑,拱手作揖,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不过是个跑腿的,微不足道。家主久仰封常侍的清名,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能够拜见。冀州虽然物产丰富、人民富足,但近年来却遭受了天灾人祸的困扰,百姓们的生活变得十分艰难。家主忧心家乡的状况,深知常侍您心系天下百姓,所以特意准备了一份薄礼,并带来了一件关乎社稷安稳的大事,想要当面禀报常侍,恳请您能为我们指明一条出路。”
马元义的言辞虽然恭敬,但其中却巧妙地暗示了“大事”和“冀州”这两个关键信息。他的语气诚恳,让人不禁对他所说的事情产生了一丝好奇。
管家眯起眼睛,打量着马元义递上的又一份厚礼——一尊精巧的纯金飞马雕像。这尊雕像制作工艺精湛,栩栩如生,显然价值不菲。管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关乎社稷?呵呵,好大的口气啊。不过,咱家会替你转达的。只是,封公平日里公务繁忙,日理万机,是否能见你,可就全看天意了。”
说罢,管家毫不客气地收下了礼物,但对于马元义的请求,他却并未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留下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马元义的耐心和厚礼起了作用。
几天后,一个寒冷的深夜,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青布小车,将马元义从绸缎庄后门接走。马车在迷宫般的洛阳坊巷间穿梭,最后停在一处极其僻静的宅邸后门。这里是封谞在宫外最隐秘的落脚点之一。
在重重帷幕和昏暗烛光的密室中,马元义终于见到了正主——中常侍封谞。封谞年约五旬,保养得宜,面皮白净,但眼袋浮肿,眼神中充满了贪婪、猜疑和一种久居高位养成的阴冷。
“你就是那个冀州来的?”封谞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慵懒和傲慢,仿佛对眼前之人毫不在意。他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马元义,嘴角似有似无地挂着一抹冷笑。
马元义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决定成败的关键时刻。他挺直了身子,毫不退缩地迎上封谞的目光,然后用坚定而沉稳的声音说道:“正是在下,太平道大方渠帅,马元义,特奉大贤良师张角之命,前来拜会封公、徐公!”
封谞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瞬间绷紧!太平道!这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如惊雷般炸响,让他几乎要失声叫出侍卫来。然而,在那一瞬间,他强忍住了内心的惊惧,贪婪的欲望如同一股暗流,在他的心中迅速蔓延开来。
他死死地盯着马元义,眼中的惊愕渐渐被贪婪所取代。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一丝威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面前提起太平道!你可知道,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马元义面不改色,他甚至上前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些。他压低声音,话语中似乎蕴含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封公息怒!元义此来,并非是为了求死,而是为了给封公、徐公送上一场泼天的富贵!”
他缓缓地展开一幅看似简易的丝帛地图,但实际上这并不是一幅普通的地图,而是一幅具有特殊意义的势力范围图。这幅地图并非军事详图,而是一种象征性的展示,代表着各方势力的分布和影响力。
他将地图平铺在桌上,用手指着地图上的各个区域,开始阐述他的观点:“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是天命所归啊!我们太平道的信徒已经遍布八州之地,拥有数十万精壮之士!”他的声音充满激情,仿佛这个时代的变革已经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