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是麦克斯韦方程组。
它们是物理学中最美的诗篇。
陈启明看到,第一个方程(高斯定律)说,电荷是电场的源头,如同泉眼涌出泉水;第二个方程(高斯磁定律)说,磁场没有源头,它永远是闭合的曲线;第三个方程(法拉第电磁感应定律)说,变化的磁场会产生电场;第四个方程(安培-麦克斯韦定律)说,变化的电场和传导的电流都会产生磁场。
这四个方程,彼此耦合,相互激发。陈启明看到,当他用“意念”在空间中制造一个微小的电场扰动时,这个扰动立刻根据第三和第四个方程,激发出一个磁场;而这个新生的磁场,又反过来激发出新的电场……
这个过程,如同一圈圈涟漪,以一种恒定的速度,向外传播。
麦克斯韦的虚影出现了,他指着这个传播的“涟漪”,脸上带着洞悉天机的微笑。他告诉陈启明,去计算一下这个传播速度。
陈启明的心念一动,真空介电常数和真空磁导率的数值自动代入。
结果,是一个让他灵魂为之战栗的数字:299,792,458米\/秒。
是光速。
就在那一刻,那传播的电磁波涟漪,轰然爆发,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光!
电、磁、光……这三种看似毫不相干的东西,在麦克斯韦的笔下,被完美地统一了起来。这是一场伟大的加冕,是物理学中无与伦比的、大一统的和谐之美。
然而,就在这完美的理论大厦之上,两朵小小的“乌云”出现了。一朵是黑体辐射,另一朵是迈克尔逊-莫雷实验。
陈启明看到,普朗克为了解释黑体辐射,极不情愿地提出了“能量子”的假设,仿佛一个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先知。
紧接着,整个宇宙的“画风”突变。
他被拉到了瑞士伯尔尼的一间专利局办公室里。一位思想无拘无束的年轻人,爱因斯坦,正坐在桌前,进行着他着名的思想实验。
陈启明跟着爱因斯坦的思绪,坐上了一列以光速行驶的火车。他看到,时间在这列火车上,变得粘稠而缓慢;他看到,空间在前进的方向上,被压缩得如同薄片。
紧接着,爱因斯坦将他带到了一个巨大的、由弹性薄膜构成的宇宙模型上。一颗巨大的铁球(太阳)放在中央,薄膜瞬间凹陷下去。另一颗小铁球(地球)在这凹陷的边缘滚动,它的轨迹,就是所谓的“引力”。
E = c2
这个简洁而蕴含着毁天灭地能量的公式,如同宇宙的终极密码,在陈启明眼前闪耀。
“这个世界最不可理解之处,在于它是可以理解的。”爱因斯坦的声音平静而深邃。他以一人之力,彻底颠覆了牛顿建立的绝对时空观,将引力归结为时空的几何。这是思想的革命,是挣脱一切束缚的、最自由的想象之美。
古典的大厦已然崩塌,量子的大门就此敞开。
陈启明眼前的景象变得光怪陆离。他看到了海森堡的“不确定性原理”,位置和动量化作两团模糊的概率云,无法同时被精确捕捉;他看到了薛定谔的那只又死又活的猫,在打开盒子之前,坍缩成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叠加态;他看到了狄拉克那简洁优美的方程,却预言了反物质这个如同镜像世界般的幽灵;他看到了费曼那些涂鸦般的路径积分图,将复杂的粒子相互作用,变成了几笔简单的线条……
当陈启明从这场贯穿了四百年的物理史诗中苏醒时,他睁开双眼。
他看到的,不再是单纯的地下实验室。他看到空气中氮气和氧气分子的热运动,看到头顶灯管中电子跃迁释放出的光子,看到脚下坚实的地面本质上是原子间电磁力的宏观体现,看到自己身体的质量与那庞大的静止能量之间,只隔着一个光速的平方。
整个宇宙,在他眼中,成了一部结构精巧、逻辑自洽、充满了壮丽与和谐的伟大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