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风还带着夏末的燥热，江恋棠背着装满生活用品的迷彩双肩包站在重点高中门口时，额角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校门口的电子屏上滚动着“欢迎2023级新生”的红色字样，穿着同款迷彩服的新生们背着相似的背包，三三两两地往教学楼方向走，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里满是对军训的期待与忐忑。
“报道处应该在前面的篮球场，我陪你过去。”江亦辰伸手帮江恋棠理了理歪掉的背包带，目光扫过她晒得微红的脸颊，又从包里掏出一瓶冰镇矿泉水，“先喝点水，军训肯定要晒太阳，记得每天早上涂防晒霜，晚上回来用芦荟胶敷敷脸。”苏晓棠则拉着江恋棠的手，反复叮嘱：“宿舍里的蚊帐一定要挂好，晚上睡觉别踢被子，食堂的饭菜要是不合胃口，就给我们打电话，我们给你送过来。”
江恋棠一边点头一边应着，心里却有点哭笑不得。自从拿到录取通知书后，父母就像提前进入了“空巢期”，每天都在念叨军训的注意事项，小到袜子要多带几双，大到遇到困难要找教官帮忙，恨不得把所有细节都替她考虑到。她跟着父母走到篮球场，看到各班的报道点前都排起了长队，穿着军装的教官们站在队伍旁，身姿挺拔得像棵白杨树。
“高一（3）班在这里报道！”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江恋棠赶紧跑过去，在登记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接过教官递来的军训手册和宿舍钥匙。教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皮肤晒得黝黑，说话时带着点北方口音：“明天早上六点半在操场集合，不准迟到，不准穿自己的衣服，迷彩服要穿戴整齐，鞋子也要穿统一发的作训鞋。”
“知道了，谢谢教官！”江恋棠用力点头，把军训手册小心地放进背包里。等她转过身，就看到江亦辰和苏晓棠还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手里拿着她忘带的芦荟胶和驱蚊水。“军训手册里的注意事项都看了吗？明天早上别起晚了，我已经把闹钟给你调好了，要是没听到，我们再给你打电话。”苏晓棠把东西塞进她手里，又摸了摸她的头，眼里满是不舍。
“妈，我都多大了，能照顾好自己的。”江恋棠笑着抱了抱苏晓棠，又看向江亦辰，“爸，你和我妈回去吧，我下午还要整理宿舍，晚点给你们打电话。”江亦辰点点头，却还是站在原地没动，直到看着江恋棠跟着同班同学往宿舍楼走，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才拉着苏晓棠慢慢离开。
江恋棠的宿舍在三楼，四人间的寝室带着独立阳台，另外三个室友已经到了。她选了靠阳台的上铺，踩着梯子把行李放上去，开始整理床铺。室友们很快熟络起来，一边铺床单一边聊天，话题从“你中考考了多少分”聊到“军训会不会很辛苦”，最后一致达成共识：希望教官能手下留情，别让她们站太久的军姿。
下午五点半，宿舍楼里响起了集合哨声。江恋棠跟着室友们跑到操场，看到所有新生都穿着迷彩服站在指定位置，各班的教官正在清点人数。她站在队伍里，看着夕阳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突然想起中考前在图书馆刷题的日子——那时也是这样，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只是现在的目标，变成了顺利完成为期一个月的军训。
“立正！稍息！”教官的口令打破了操场的安静。江恋棠赶紧挺直腰板，双手贴在裤缝上，目光平视前方。站军姿是军训的第一课，也是最考验耐力的课。刚开始的十分钟还还好，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的余晖渐渐消失，晚风也没能带来多少凉意，她的腿开始发酸，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迷彩服的衣领上，留下一圈深色的印记。
“谁要是站不稳了，就喊报告！”教官的声音在队伍旁响起。江恋棠咬了咬嘴唇，把快要滑到眼前的头发别到耳后，心里默念着苏晓棠早上说的话：“遇到困难别放弃，坚持一下就过去了。”她想起中考备战时，为了攻克一道数学难题，她能坐在书桌前算一下午，现在不过是站军姿，没什么熬不过去的。
终于，在站了四十分钟后，教官吹响了休息哨。江恋棠赶紧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和室友们一起跑到树荫下喝水。刚喝了两口，就看到不远处的家长区里，有几个家长正踮着脚往队伍里看，手里还提着装满水果的袋子。她突然想起父母早上离开时的眼神，掏出手机想给他们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早就被教官收走了——军训期间，除了规定的通话时间，手机一律由教官统一保管。
“别想啦，等周末就能给家里打电话了。”旁边的室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妈昨天还跟我说，军训就是要锻炼我们的独立能力，让我们别总想着依赖家里。”江恋棠点点头，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她看着操场上嬉笑打闹的同学们，突然觉得，军训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反而像一场特别的“成人礼”，让她慢慢学会独立，学会面对困难。
接下来的几天，军训的强度渐渐加大。每天早上六点半集合出操，跑步、练队列、学军体拳，中午只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下午继续在烈日下训练，晚上还要学习唱军歌、整理内务。江恋棠每天都累得倒头就睡，可第二天早上听到集合哨声，还是会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快速穿好迷彩服跑到操场集合。
最让江恋棠头疼的是整理内务。教官要求被子必须叠成“豆腐块”，棱角分明，床单要铺得没有一丝褶皱，洗漱用品要摆成一条直线。刚开始的时候，她叠的被子总被教官批评“像个花卷”，她只好趁着午休时间，跟着室友一起去教官宿舍请教。教官耐心地教她们叠被子的技巧，先把被子压平，再量好尺寸折出棱角，一遍又一遍地示范，直到她们能独立叠出合格的“豆腐块”。
“没想到叠被子还有这么多讲究。”江恋棠看着自己叠好的被子，心里满是成就感。她掏出手机，对着被子拍了张照片，想着周末打电话的时候，一定要发给父母看看。晚上躺在床上，她摸着叠得整齐的被子，突然想起小时候苏晓棠教她叠衣服的场景——那时她总把衣服叠得歪歪扭扭，苏晓棠就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教她，现在她终于能自己把东西整理得井井有条了。
军训的第一周周末，学校终于允许新生给家里打电话。江恋棠拿着手机，激动地跑到操场边的电话亭，第一个拨通了苏晓棠的电话。电话刚接通，就传来苏晓棠熟悉的声音：“念念，你终于打电话了！军训累不累？有没有按时吃饭？”
“妈，我不累，就是有点想你和我爸。”江恋棠的声音有点哽咽，“我现在能自己叠‘豆腐块’了，还学会了军体拳，教官还夸我队列走得好呢。”苏晓棠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能行！你爸昨天还去超市给你买了好多零食，等下次探视的时候给你带过去。对了，你爸就在我旁边，他也想跟你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江亦辰的声音：“念念，军训一定要注意安全，别逞强，要是身体不舒服就跟教官说。我和你妈都很好，你不用惦记我们，好好军训，等你回来，我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江恋棠听着父亲的话，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赶紧擦了擦眼泪，笑着说：“爸，我知道了，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别总担心我。”
挂了电话，江恋棠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看着操场上其他正在打电话的同学，有的在跟父母分享军训的趣事，有的在跟父母撒娇说想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她掏出手机，翻开相册里那张叠好的“豆腐块”照片，编辑了一条朋友圈：“军训第一周打卡，学会了叠‘豆腐块’，虽然很累，但很充实。谢谢爸妈的关心，我会继续加油的！”
第二周的军训开始加入了战术训练，匍匐前进、低姿瞄准、模拟射击，每一项都充满了挑战性。江恋棠趴在滚烫的塑胶跑道上，双手撑地，膝盖贴着地面往前爬，粗糙的跑道磨得手掌生疼，汗水滴在跑道上，很快就蒸发成了一个小小的印记。教官在旁边喊着：“速度再快点！注意压低身体，别让‘敌人’发现你！”
江恋棠咬着牙加快速度，心里想着中考时攻克难题的场景——那时她也是这样，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会轻易放弃。等她爬到终点时，手掌已经磨出了几个小红点，膝盖上的迷彩裤也被磨破了一个小口。她坐在地上，揉着酸痛的膝盖，却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反而觉得特别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