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上实验室析出之纯毒结晶少许,及可能之化学解毒剂构想(二巯基丙磺酸钠或二巯基丁二酸,此等药物国内极缺,且需静脉注射,于乡村推广几无可能)。另,据可靠情报,日寇在省城设有秘密‘防疫给水部’,实为生化武器研发与投放单位,此次毒雾事件,恐系其大规模试验之一部分。
事态万分紧急!望速广而告之,揭露暴行!并寻中医解毒良方,救民于水火!切切!
知名不具。即日。”
信末没有署名,但字迹力透纸背,悲愤之情跃然纸上。
溶洞内,汽灯的光芒似乎都因这信纸上的内容而变得惨白。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有机砷化合物”、“重金属铊”、“苯丙胺”、“海洛因”、“生化武器试验”这些冰冷而专业的字眼,以及背后所代表的、超乎想象的残忍与阴毒,仍然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日军,竟然动用了军用化学毒剂和成瘾性毒品,进行一场毫无人道的、针对平民的生化战争试验!这是彻头彻尾的反人类罪行!
“畜生!禽兽不如!”王雷双眼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中的信纸被他攥得皱成一团。
石老爹等寨老听柱子转述后,老泪纵横,捶胸顿足:“天杀的鬼子啊!这是要绝咱们的种啊!”
胡老扁死死盯着那包白色的毒物结晶,胸口剧烈起伏,旧伤处传来阵阵闷痛,但他强行压制着翻腾的气血与怒火。真相固然骇人,但信中最后那句“寻中医解毒良方,救民于水火”,如同惊雷,劈开了他脑海中连日来的迷雾!
有机砷、重金属铊……其毒性伤经损络,蚀髓耗血,阴寒沉滞,与之前判断的“阴毒郁结”完全吻合!西医的解毒剂难以获取,但这不正是中医“辨证论治”、“以偏纠偏”的战场吗?
砷毒……《本草纲目》载,防风、绿豆、茶叶、赤小豆等可解砒霜(无机砷)之毒。有机砷虽不同,但毒性根源相近,或可借鉴!
铊毒……医书罕载,但其损伤神经、脱发之症,与某些“风邪入络”、“精血亏耗”之症类似。何首乌养血乌发,钩藤、天麻息风通络,丹参、川芎活血化瘀,或可对症。
更关键的是,信中提及的毒性损害——神经、造血、肝肾,正是中医“心肝脾肾”所主范畴!
一个更大胆、更系统的解毒思路,在胡老扁心中迅速成形。不再是仅仅针对症状,而是要建立一个多层次、多靶点的中医解毒体系!
他猛地站起身,虽然身形摇晃,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快!取纸笔来!”
众人连忙围拢。胡老扁提笔疾书,字迹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
净化山河解毒三法:
一、 治标急解汤:针对中毒已深、症状明显者。以原方(麻黄附子细辛汤合五苓散加减,佐蚤休、穿破石)为基础,增入绿豆衣、防风、土茯苓(重用)以解砷毒;加丹参、川芎、钩藤以通络息风,应对铊毒伤神经;茵陈、五味子保肝;熟地、枸杞子益肾填精。随证加减,急挫毒势。
二、 防毒清源饮:针对大众预防及轻症调理。以金银花、连翘、白花蛇舌草、半边莲、绿豆、甘草为君,清热利湿解毒;辅以黄芪、白术健脾益气,扶正固本;生姜、大枣调和营卫。每日煎服,如同饮水,广谱防毒,兼调理已受毒害之体。
三、 水源净化方:此乃治本之策!发现可疑水源,除封锁警示外,可投入大量明矾(沉淀悬浮物)、活性炭(若有,或以煅烧过的木炭碾碎代用)吸附毒质。更可于水源上游及周边,广植芦苇、菖蒲、灯心草等水生或湿生植物,此类植物有一定吸收、降解水中毒素之能,长久可改善水质。同时,深挖水井,保护源头。”
写罢,他掷笔于案,目光扫过众人:“即刻将此‘三法’与鬼子使用化学毒剂、毒品之暴行,编写成通俗告示、传单!王队长,动员所有能动员的力量,不惜一切代价,将真相和解毒方散播出去!不仅要让我们的百姓知道,还要设法让更远的地方、甚至……让国际社会知道!老耿用命换来的情报,必须让它发挥最大的作用!”
他顿了顿,看向沉睡的老耿,声音低沉而坚定:“鬼子想用毒雾迷瘴,污我山河,奴我百姓。那我们,就用这传承千年的医道仁心,用这万众一心的不屈意志,还这片天地——一个朗朗乾坤,清清山河!”
王雷重重握拳,眼中燃烧着战意与希望:“好!就按老胡说的办!咱们这就行动起来!把这‘净化山河’的行动,变成一场反击鬼子生化暴行的人民战争!”
告示与传单在油灯下被连夜赶制、誊抄;识字的人被动员起来讲解;信鸽、跑得最快的山民、一切可能的渠道都被动用。解毒的方子与日寇的暴行,如同插上了翅膀,冲破山峦与封锁,向着被毒雾笼罩的村庄城镇,向着每一个在痛苦与迷茫中挣扎的灵魂,飞驰而去。
野人谷中,新的药炉成排架起,按照“三法”配制的各类药草堆积如山。人们熬药的熬药,捣药的捣药,包扎的包扎,虽然疲惫,眼中却重新燃起了灼灼的光芒。
洞外,暴雨早已停歇,夜空如洗,竟露出几点疏星。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正在过去,一缕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曙光,已悄然刺破东方的天际。
净化山河之路,注定漫长而艰险。但第一步,已经踏出,方向,已然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