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成。
王雷深吸一口气,拿出那份由柱子用工整字迹抄录的、苏暮雨通过电波发来的“情书”,大声地、一字一句地,在群山之间宣读起来:
“老扁:知君安好,甚慰。武汉虽陷,吾心犹在,坚守医院,救治伤患,一如君在敌后挥戈。情比金坚,纵隔山海,此心不移。盼君珍重,待得胜之日,与你再看江城月色。 雨 叩首”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仿佛要让这天地,让这日月,都作为这场特殊婚礼的见证。
胡老扁仰起头,望着那轮渐渐沉入山脊的血色残阳,眼角终于滑下两行滚烫的热泪。暮雨,你听到了吗?我们,成亲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砰!”
一声尖锐的枪响,划破了营地悲壮而宁静的气氛!站在外围岗哨的一名队员,应声倒地!
“敌袭!!”
“准备战斗!”
王雷的嘶吼声瞬间响起!刚刚还沉浸在婚礼氛围中的队员们,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豹子,瞬间抄起武器,扑向各自的战斗位置!
只见营地四周的山林里,不知何时冒出了大量影影绰绰的日军和伪军身影!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趁着游击队举行婚礼、警惕性稍有松懈的时机,发动了偷袭!
“妈的!鬼子怎么摸上来的?!”老耿一边依托岩石还击,一边怒吼。
“是刚才的战斗暴露了行踪?还是……有内鬼?!”王雷脸色铁青。
枪声如同爆豆般响起,子弹如同飞蝗般射入营地!日军火力凶猛,掷弹筒的炮弹也开始落下,炸起一团团泥土和硝烟。
“保护胡先生!”王雷对着胡老扁的方向大喊。
胡老扁在枪响的瞬间,就已下意识地扑倒在地,将那块写着苏暮雨名字的牌位紧紧护在怀里。他看着身边不断有队员中弹倒下,看着刚刚还为他证婚的弟兄们浴血奋战,一股巨大的愤怒和悲痛涌上心头!
这是他胡老扁的婚礼啊!是他和暮雨期盼已久的时刻!这些倭寇,连这片刻的安宁与庄严都要摧毁!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将牌位小心塞入怀中,捡起地上一支牺牲队员掉落的老套筒步枪,熟练地拉动枪栓,瞄准了一个正嗷嗷叫着冲上来的日军士兵!
“砰!”
枪声响起,那名日军士兵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胡老扁面无表情,再次瞄准。他的枪法或许不如老耿他们精准,但他神识敏锐,总能找到最合适的时机开枪,每一枪都极具威胁。
战斗异常惨烈。游击队被包围,地形不利,人数和火力都处于绝对劣势。不断有队员牺牲,伤员在血泊中呻吟。
“队长!右边顶不住了!”
“手榴弹!用手榴弹开路!突围!”王雷声嘶力竭。
胡老扁一边射击,一边快速移动到几名重伤员身边,试图将他们拖到相对安全的岩石后面。就在这时,一枚掷弹筒发射的榴弹,带着凄厉的尖啸,朝着王雷和几名核心队员藏身的位置落去!
王雷正全神贯注指挥,似乎并未察觉!
“队长小心!”胡老扁目眦欲裂,想也没想,猛地从掩体后扑出,用尽全身力气将王雷狠狠推开!
“轰!”
榴弹在王雷刚才站立的位置猛烈爆炸!巨大的气浪和破片瞬间将胡老扁吞噬!
“胡先生!!”
王雷被推得摔出去好几米,回头看到这一幕,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烟尘散去,只见胡老扁倒在血泊之中,浑身多处被弹片击中,尤其是左胸靠近心脏的位置,一片血肉模糊,那件刚刚行过婚礼拜堂的旧长衫,已被鲜血彻底染红,红得刺眼,红得触目惊心!
他怀中的那块木头牌位,也被炸得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草丛里,那角小小的红布,在硝烟中格外醒目。
这场以血开始的婚礼,终究,浸透了鲜血。
“老胡——!!”王雷连滚爬爬地扑过去,抱起胡老扁,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胡老扁微微睁开眼,看着王雷那悲痛欲绝的脸,又看了看那片被血色夕阳和硝烟共同笼罩的天空,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股鲜血。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块落在草丛里的、写着“暮雨”名字的牌位上,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与……一丝解脱般的安然。
血色婚礼,终成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