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亿不假思索：“林师兄。”
林寒站在窗边，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另一位呢？”楚风问。
杜小七连连摆手：“别看我！我们百草谷的灵田还等着我回去浇水呢！”
楚风交代完注意事项便告辞离去。杜小七兴致勃勃地参观云阁各处，林寒则独自站在露台上，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
“林师兄？”吴亿走到他身边，“你...不想去吗？”
林寒沉默片刻：“这是你的机缘。”
“可如果没有你，我根本走不到这里。”吴亿认真道。
林寒的目光落在远处某座山峰上：“云隐宗...不适合我。”
“为什么？”
“寒枫林氏的功法与云隐宗路数相冲。”林寒的声音很轻，“更何况...”
“其实...”吴亿挠挠头，“我也不是非要去云隐宗。我们可以按原计划，去九霄书院...”
林寒转身看他，眼神锐利如剑：“胡闹。”
“我认真的！”吴亿急道，“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死在青岚谷了。现在要我一个人去云隐宗，而你...”
“修行之路，终究要自己走。”林寒打断他，“云隐宗可是传承万年的正统仙门。你可知多少修士梦寐以求这样的机会？”
吴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露台陷入短暂的沉默。远处的云海翻腾，如同两人此刻的心绪。
“小亿，其实你和你爷爷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吧。”
“嗯。”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爷爷…其实早就有些猜测了。只是你从来没提，我也就…装作不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天元城的璀璨灯火，记忆被拉回了那个弥漫着旧书尘埃气味的火源城书库。
“火源城有个小书库，是我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虽然破旧，但藏书很多。”吴亿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有本厚厚的《北境世家考》，每次去，我都要翻看很久。刚开始，只是觉得那些世家大族的故事很传奇，什么寒冰神通啊，霜雪剑诀啊…看得热血沸腾。那时候看你的寒气，只觉得…好厉害，根本没往深处想。”
“直到后来，看到你练气期就能凝气成霜，还有…霜魄剑那种独特的心神联系，根本不是普通法器能达到的…”吴亿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我才慢慢明白过来，林师兄你…绝不可能是火源城那个没落小家族能培养出来的子嗣。你身上的那种…感觉，书里描绘的那些真正的林氏精英子弟，才有。”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两人心照不宣的称谓：“北境，寒枫林氏。”
林寒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旁支末裔罢了。或者，更准确地说，一支被彻底舍弃的血脉。寒枫林氏这棵大树，早没了我们这根旁枝的位置。有些枝叶，是被自己人亲手斩断、当作弃子抛出去的。为了所谓的‘保全’大局，为了向某些存在献上‘诚意’。很不幸，我和我这一支，就是那份献祭的诚意之一。”
露台上陷入短暂的寂静。
“知道我为什么教你吗？” 吴亿一怔，摇了摇头。这也是他心底一直的疑问。起初以为是爷爷的托付，但后来林寒的倾囊相授，早已超出了那份情谊。 “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干净’。”林寒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青岚谷那样的地方，在经历了那些…，你眼底的光还没灭。你对力量的渴望里，还带着一丝傻气的…赤诚。”
他向前走了一步，距离吴亿很近。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决然，“这条路，你必须自己走下去。而我，也有我必须要走的路。火源城寒枫林氏的债，终究要有人去讨。我这‘弃子’的身份，也终有一天要去面对，去清算。”
他伸出手，不是习惯性的按肩，而是第一次，带着某种郑重的姿态，轻轻拍了拍吴亿的手臂。这个动作，对他而言，已是极致的温情。
“留在云隐宗。变强。坚持你的路！把你眼底那份‘干净’，尽可能久地留住。”
说完，林寒不再看吴亿瞬间泛红的眼眶，转身大步走向云阁的入口。他的背影挺直如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仿佛要独自劈开那沉重的夜色。
云阁三层，杜小七扒着窗框，屏住呼吸，连手里的点心掉了都忘了捡。他呆呆地看着林寒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看看露台上僵立着的、眼圈发红的吴亿，嘴巴无声地张成了一个“o”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