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一时安静下来。
窗外晚风拂过桂树的沙沙声,远处隐约传来不知哪房小丫鬟压低了嗓子的说笑声。
暮色更沉了,侍女悄无声息地进来,点亮了暖阁四角的鲛绡灯。
柔和的光晕铺开,将母女二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南宫星若静静坐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眼,看向母亲。
“对了,母亲。今日午后,东郭源去了观月居。”
南宫楚原本正端起自己那盏玫瑰露,闻言动作一顿。
杯中浅粉色的液体晃了晃,漾开一圈涟漪。
她缓缓将杯子放回小几上,抬起眼,看向女儿:“源儿?他去找陆道友?”
声音听起来依旧平稳,但熟知母亲每个细微表情的南宫星若,还是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讶异。
“嗯,”南宫星若点头,“我过去的时候,他刚走不久。”
“听雪儿说,他在陆前辈那儿坐了有小半个时辰,还……一起用了些残羹。”
她顿了顿,冰清的眸子望向母亲,带着点疑惑:“母亲事先……不知情么?”
按照常理,分家子弟,尤其是东郭源这样身份敏感的暗卫统领。
未经主家允许,私自接触贵客,是大忌。
母亲执掌家族耳目,理应第一时间知晓。
南宫楚沉默了半晌。
暖阁里灯火摇曳,将她绝美的侧脸映得明暗不定。
那点挂在唇边的慵懒笑意消失了,变化成一种深沉的思索。
“我确实不知。”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陆道友若不想让人知道,莫说是我,便是你将家族所有的暗哨都撒出去,也探不到观月居院墙内半分动静。”
她顿了顿,
“陆道友……可有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南宫星若想了想,说道:“是的,我正想告知母亲。”
陆前辈特别交代,让东郭源休息几日……”
她努力回忆着那时陆熙的神情和语气,模仿着那份平静中的深意:
“这孩子心里装了太多东西,压得翅膀沉,飞不高。”
“告诉阿楚,不必时时盯着,绳子攥得太紧,风筝反而容易断线……”
南宫星若复述完,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母亲:“陆前辈大概是……这个意思?”
南宫楚听完,久久没有言语。
她靠回湘妃竹榻的软垫里,微微阖上眼。
仿佛在消化这段话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层可能的意思。
告诉她“不必时时盯着”?
是让她放松对源儿的掌控?还是暗示……他已经插手了?
“压得翅膀沉,飞不高”……
是在说东郭源天赋受限?还是另有所指?
还有那句“绳子攥得太紧,风筝反而容易断线”,这是警告?还是提醒?
无数念头在她心中掠过,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释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松快。
释然的是,陆熙既然通过星若之口传话。
至少表明他并无意绕过她这个主母,行事依旧留有余地。
只是,东郭源这个她培养了多年、寄予复杂期望的“孩子”,似乎真的要脱离她预设的轨道了。
而那一丝松快……
南宫楚自己都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