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生只觉得胸腔被一道寒意从内到外贯穿,那寒意没有温度,却伴着某种极轻、极细、极黏滞的心绪震动——像是在他心湖底部,有什么冰冷的丝线被悄然牵动。
绫罗心握着他的手,指尖微颤,但气息却稳定得近乎反常。
“砚生,别松开。”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在极深的水下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执念。
四周的霜狱壁面不断下沉、收束,仿佛要将两人压入某个更深的层次。裂纹蔓延时,能看到狭缝间有无数细小的光点流动——不是光,是心念碎屑,被寒霜固化的心意残影。
白砚生立刻注意到不对。
“……你在压制什么?”他皱眉,“罗心,你的心域波动——太不正常了。”
绫罗心抬起头,眸光明明亮亮,却像被霜封住了三寸深度。
“我在压制它。”
她贴着他的手心,呼吸有些急促,“如果被它全数吞没,我会……忘记你。”
白砚生心神一震。
霜狱心蚀,本就是针对“记忆情绪、心念执意”的禁忌侵蚀。一旦被完全寄生,被夺走的不是力量,而是心里的“某些重要之物”,且不可逆。
“你早就知道?”白砚生低声。
绫罗心轻轻点头:“从被拖入霜狱心层那一刻起,我心海底部就响起第二道声音……它在模仿我、替我想、替我决定,并试图抹去我的‘原初情感’。”
她顿了顿,握紧白砚生:“包括……你。”
白砚生心口狠狠收紧。
绫罗心的声音忽然更轻:“砚生,我……害怕。”
这是极少听见的,她鲜少说“害怕”。
白砚生伸手覆上她冰冷的侧脸:“怕什么?”
她抬眸,眼尾被寒霜刮裂出几道浅红,像是心在痛。
“怕我下一次看见你时,会用‘陌生人’的眼睛。”
她的指尖锁住白砚生的手腕,像抓着唯一的锚。
霜狱心蚀继续收缩,冰雾在他们脚下涌动,仿佛整个心层都在逼迫绫罗心加速被侵蚀。白砚生能明显感到,她的心念正在被什么撕扯——像有两股意识在她体内撞击、争夺主导权。
绫罗心突然低语:“砚生……帮我。”
白砚生的语气冷了几分:“怎么帮?”
她将额头贴上他的胸口,声音几乎要碎开:
“坚定我。
不…要让我忘记你。”
白砚生愣住一瞬。
下一息,绫罗心抬起头,眸底霜光翻涌,像是另一股意识在窥视白砚生。
她的声音变得细碎、急切、带着深深的执念:
“你若不抓住我……我就会被‘它’抓走。”
霜狱壁面骤然震裂,寒霜卷起,他们两人的影子都被扯得摇晃。
白砚生目光一沉,毫不犹豫地伸手将绫罗心拉进怀里。
“我不会让你忘记。”
他的声音低沉、坚定,像一把心刃刺入心层。
绫罗心怔住半瞬。
就在这时——
她的心口位置“咔”的一声轻响,像冰壳破裂。
她倒向白砚生,声音颤抖着缓慢落下:
“那就……抓紧我,砚生。
抓得越紧越好——
不然我可能下一刻……就不是我了。”
白砚生几乎能听到绫罗心心域深处的某种“碎裂声”。
那不是物理上的断裂,而是心念在被剥离、重塑、吞噬——
一种让人光是感应到就会毛骨悚然的过程。
绫罗心抱着他,指尖死死扣在他的衣襟上,像是怕下一息自己就会从他怀里被抽离出去。
她呼吸越来越乱,声音细得像风中摇曳的丝线:
“砚生……告诉我……你现在看到的……真的是我吗?”
白砚生捧住她的脸,让她只能看着自己。
“是你。”
他的声音很稳,“只要你还想记住我,这里就不会被夺走。”
但绫罗心轻轻摇头,眼底的霜光开始分裂出第二层、第三层光影——
像是两个意识在她瞳中重叠。
那是霜狱心蚀在侵入她的“自我轮廓”。
“砚生……它在学我。”
绫罗心颤了颤,“你听——”
下一瞬,她的声音突然一顿。
从她喉间溢出的,竟出现第二道重影般的声线:
“白砚生……?”
白砚生握住她的手,指尖布满寒意:“滚出去。”
绫罗心猛地喘息,像把那道“模仿她”的声音强行压下去。
冰雾突然涌起,将四周空间的轮廓吞没。
白砚生敏锐察觉:
这是霜狱心蚀在制造“心象扭曲”,试图让绫罗心的认知混乱,把“他”也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