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界缝隙中的寒潮仍在呼啸,但白砚生与镜中之“他”之间的距离,却在一点点收拢。
那是一种几乎无法形容的压迫感——
仿佛不是面对另一个人,而是面对自己所有被否认、被压抑、被埋进黑暗深处的念头。
“绫罗心……会选谁?”
镜影的声音忽远忽近,像从裂界另一端的虚无深井里翻卷而来。
白砚生胸口微沉。
他没有回答。
镜影却勾起一个比寒潮更冷的笑:“你不敢说。”
白砚生指尖一紧,而后松开。
他抬起眼:“你想证明什么?”
镜影缓缓抬手,五指展开。
下一息,四周的裂界缝隙像被一只无形之手牵扯,景象猛地跳变。
——黑暗散去,光亮涌入。
白砚生只觉眼前一刺。
画面已然成形:
山巅、风雪、断崖。绫罗心跪在雪地,抱着他的人影,全身颤抖。
那是白砚生死去的某一个“未来可能”,甚至可能是镜影自行捏造的幻象。
镜影步入雪地幻影之中,俯身,将那具“白砚生”的尸体抬起。
“你知道她哭成什么样吗?”
镜影侧头看他,声音微低,却带着致命的蛊惑。
“她甚至宁愿就是你死,而不是你……变得陌生。”
白砚生:“够了。”
镜影像没听见一样,把尸体放在雪地中央,拍了拍雪尘。
“她爱你,但她更怕你消失。”
镜影轻轻一点地面,幻象散落成千片冰晶。
四周骤然归于裂界原本的昏暗。
镜影回过头:“所以,我也不能允许你消失。”
白砚生眉心一跳:“你想做什么?”
镜影往前一步。
两人之间只剩下不到半臂的距离。
“我想与你合一。”
镜影低声道,“或是,你被我取代。”
寒潮之雾瞬间沸腾。
白砚生瞳孔猛缩:“你疯了!”
“疯?”镜影笑,“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你以为我是意外?裂界自己生出来的幻象?不,我本该就是你。”
“——缺失的那部分。”
白砚生心底一震。
镜影缓缓抬手,对准他的心口。
“你心底承受过多少次想放弃的念头?多少次觉得自己撑不下去?多少次希望——由另一个你来替你承受一切?”
白砚生呼吸急促:“那跟你无关。”
“有。”镜影低吟,“因为我就是那些念头的形体。”
白砚生第一次真正意识到:
眼前这个存在,并不是某个敌人、某股外力、某种诡异的裂界产物。
他是被白砚生亲手创造出的。
在无数危境、无数选择、无数几乎绝望的时刻……
——白砚生心中“如果有另一个我代替我承受”的愿望,悄然发芽,最终在裂界力量的催化下,化作了这个“镜影”。
镜影继续说:“我不是夺舍,我只是要回属于自己的。”
裂界光线骤然扭动。
镜影的手已经触到白砚生的胸口。
瞬间,一股沉重得几乎窒息的力量压入体内——
疼痛、疲惫、隐藏的愤怒、长期被压制的杀意……
全都像破堤的水流冲进意识深处。
白砚生脚步踉跄,几乎被逼得跪下。
镜影温柔得像恶魔:“你看,你需要我。”
长久压抑的黑暗正在疯狂膨胀。
白砚生意识模糊,像是坠进自身影子的深渊。
耳边却突然响起——
那一丝微弱,却极清晰的念力回声。
柔软、温暖、带着轻轻的颤抖。
“……白砚生。”
绫罗心的声音。
就在心底最深处。
在那一刻,镜影脸色终于变了。
白砚生猛地抬起头。
眼底的混沌被某种力量击碎,他握住镜影的手腕,反扭!
“我从来不需要你替我承受。”
白砚生低声道,“我活着,是因为我选择活着。”
镜影眸色剧烈震动。
白砚生逼视他:“而不是为了死在你捏造的幻象里。”
镜影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怒意。
裂界开始塌陷般地扭曲。
“白砚生——你会后悔的!”
白砚生反手握住镜影的领口,两人力量相撞,裂界深处的光线炸裂成无数碎片。
他咬紧每一个字——
“——我不会让你取代我。”
下一瞬,两道身影同时被吞进裂界深处,轰然坠入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