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沉冷,如同深海在呼吸。
黑袍人消失的方向,依旧有淡淡的黑雾残迹在空中卷动,仿佛那不是雾气,而是某种意识的碎片,正在慢慢回收。
白砚生的心火在胸口跳动,节奏比以往更沉稳,也更炽亮。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完全以“自己”的意志站立。
绫罗心被他拉起,此刻的她虽仍虚弱,但命魂不再被牵扯,心中那种仿佛被撕裂的痛,也逐渐在平复。
她抬头望向白砚生,轻声问:
“砚生……那个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他知道你的名字……你的过去?”
白砚生沉默片刻,眼中金焰微微跳动。
“他知道的……远比我们以为的多。”
白砚生低声道,“但他故意不说。他不是要告诉我真相,而是在确认……我能不能承受。”
绫罗心眉心微皱:“承受什么?”
白砚生抬手按住胸口,指尖轻颤:
“承受我自己。”
他刚说出这句话,夜空的雾气忽然一阵波动,像被某种力量吸引,全部朝黑袍人消失的方向汇聚。
绫罗心紧握他的手:“无明……就是你影子里那个?”
白砚生摇头,声音低沉:
“不,那不是无明。”
“那只是‘反面’——被无明利用的我。”
绫罗心屏住呼吸:“那无明本体在哪?”
白砚生闭上眼,并不直接回答。他的意识顺着黑雾汇聚的方向延伸过去——
那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空域,如同念界的裂隙。
其中没有时间,也没有形状,只有一股冰凉至极的、无情且绝对的“观测”。
像是永远在凝视。
像是一只看不见的眼睛。
“无明不在这里。”白砚生缓缓睁开眼,“但它……在看我们。”
绫罗心轻轻一抖。
不是盯着。
不是追踪。
而是——“看”。
那种被更高存在观察着的感觉,让人心底发冷。
白砚生握紧绫罗心的手,让她意识回稳:
“别怕。它不会动。”
绫罗心抬头:“为什么?”
白砚生看着天空中逐渐黯淡的黑雾:
“因为它在等。”
“等什么?”
白砚生轻轻吐出一个字:
“我。”
绫罗心瞳孔微颤:“为什么等你?”
白砚生沉静地说:“因为它需要一个‘通道’——能走进念界,也能走出念界的‘心’。而我……是它唯一能借用的。”
绫罗心心口一紧:“那你不就——”
白砚生抬手,轻轻放在她的发侧,声音比夜色还稳:
“所以我才不能被影子吞掉。
不能被名字困住。
不能被它引导。”
绫罗心目光里闪着未落的泪光。
“而你已经做到了。”
她低声道,“你回来了。你就是你。”
白砚生微颔首,但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冷意。
“我虽然回来了,但那只是第一步。”
他转身,望向黑雾收束的方向,那里像孕育着一个无底洞。
绫罗心感到他的呼吸变得深沉,像在压着某种巨大的波动。
“砚生……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白砚生回答得无比坚定:
“寻找念界的源点。”
绫罗心怔住:“念界……也有源点?”
白砚生点头。
“若世界由念构成,那么必有‘第一念’。”
“我们要找到它。”
“因为那里,才是真正‘无明’的入口。”
绫罗心轻声问:
“它在那里……等着你?”
白砚生摇头,眼底焰光微微跳动:
“不,它在那里——害怕我。”
绫罗心愣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害怕你?”
白砚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可替代的清醒:
“因为我不是它的造物。”
绫罗心屏息。
白砚生继续:
“它害怕我真正想起来。害怕我知道……它从我身上拿走了什么。”
“害怕我找回那个被抹去的名字。”
绫罗心抬起手,轻轻握住他的指尖。
“那我们就一起找。”
她坚定地说,“你不是一个人在面对。”
白砚生注视她的目光柔和下来。
正准备回应,天地却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仿佛某个远处的巨大结构,从沉睡中微微挪动。
绫罗心警觉抬头:“是无明?”
“不。”白砚生脸色微变,“是——念界自身。”
夜色在瞬间解体,如同一张巨幕被从上方撕开。
无数念光如河流般倒卷,天空仿佛被重写。
白砚生深吸一口气,低声道:
“我们被……看见了。”
绫罗心握紧他的手:“不是无明?”
白砚生目光沉沉:
“不。”
“是——念界自己在看我们。”
下一瞬。
大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翻面,整片天与地忽然发生了倾斜——
像意识被强行拖拽。
绫罗心惊呼:“砚生——!”
白砚生将她护在怀中,心火炸开,将两人的意识牢牢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