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生心念微动,念界天幕上铺陈的万象顿时如受牵引般震散,一道道流光倒卷、折叠、旋聚,仿佛将整个无垠虚海都卷向同一个未知的中心。
那中心——正是他刚才“放下”又“忘却”的那一点微光。
那光极弱,弱到连意识都几乎察觉不到;却又极强,强至能牵动整个念界的结构,使得无相层层回响,万念皆随之震颤。
绫罗心抬眼,第一次露出完全无法推演的神情。
“……那是什么?”她轻声问。
白砚生站在她不远处,却仿佛在另一个世界。他注视那微光良久,才缓缓吐息:“不知道。但它不是我造的,也不是念界自生。”
绫罗心心口微震。
“那是什么?”
“像是……”白砚生闭眼,心中回荡着那光的呼唤,“……一段曾经存在,却被我自己忘掉的——念。”
不是记忆。
不是情感。
更像是……一种被时间抹去的“愿”。
光点并不扩大,却越发清晰,仿佛那微光本身就在抵抗念界的同化。它既不是念界之火,也不是梦火的残迹,而是某种完全不同于他们所知的一切力量。
一种“不被定义、不被造物、不从心而生”的力量。
绫罗心的眼中映出那光,忽然间她迈前一步:“白砚生,那光……在呼唤你。”
白砚生苦笑:“我知道。”
念界开始出现大片褶皱,如心海的浪,层层叠叠,卷向那光。它们不是为了包裹,而像是试图“理解”那光。
但念界理解不了。
它开始失真。
那些由万灵之念构筑的界面块片,如镜般碎裂、流转,变成失序的光屑,落向深处的虚无。
这是整个念界诞生以来第一次——出现“不可解之物”。
绫罗心猛然意识到更多:“如果念界无法理解它,它就会反噬整个结构……白砚生,你得做点什么。”
她不是在请求。
而是在陈述——他是唯一能触及那光的存在。
白砚生抬手,却在触到那一点光前,忽然像被某股力量轻轻推开。
光拒绝了他。
绫罗心看得清楚,她把手按在胸口,眉宇紧锁:“它不属于念界,也不属于你……那它为何出现在这里?”
白砚生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点光,心底缓缓升起一个念头——
或许,这光……不是‘出现’,而是被‘唤醒’。
既非他唤醒,也非念界唤醒。
那光自己醒来了。
忽然,那点光微微一颤,整个念界如同被敲响的巨大心鼓,发出沉沉一声回响。
轰——
无相层、念层、心象层,全数被震开。
绫罗心脸色一变:“它在……自我定义?”
光点开始伸出细微如丝的光线,在念界中书写着全新的“符式”。那不是修士语言,不是道纹,也不是造物法的任何符号体系。
那是前所未见的——念之外的法则。
白砚生心中震动到了极致。
“它在造界。”
绫罗心怔住:“……念界之上,还有界?”
“不是之上。”白砚生深吸一口气,“是……之外。”
念之外的界。
造物之外的道。
那光丝丝缕缕地扩散开来,触之即断,断后又生。它所构筑的形态完全不依赖心、念、识、意——像是另一种完全不同逻辑的“存在性”。
绫罗心喃喃:“这不是我们能理解的结构……”
白砚生却突然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神情:“所以……我们才会看到它。”
绫罗心怔住:“什么意思?”
“不属于心念的东西,才会在心念中显现——因为它在告诉我们:我们并不是在创造,而是在被提醒。”
被什么提醒?
绫罗心心口一紧:“白砚生,你想到了什么?”
白砚生望着那光,喃喃道:
“造物……不是终点。”
“念界……只是过渡。”
“真正的道……可能并不依赖心、念、意。可能……连我们现在所理解的‘存在方式’,都只是片面之见。”
绫罗心沉默了。
她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光可能不是危机,而是——真正的大道端口。
不是心火之道,不是梦火之道,也不是造物之道。
是一种无法被“观”,无法被“念”,甚至无法被“述”的道。
白砚生伸出手。
光这一次没有推开他。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点光时,整个念界霎时寂静无声。
万象停息。
念海冻结。
甚至连绫罗心都像被从世界中轻轻抽离了声音,只剩下心跳在幽幽回响。
光轻轻地、柔软地落入白砚生的掌心。
那一刻——
整个念界亮了。
亮得像是一切都被重新定义。
白砚生低声说:
“我想起来了。”
绫罗心猛地看向他:“你……想起了什么?”
白砚生抬起眼,眼中倒映着那光:
“这是我曾经发下却从未完成的——愿心。”
念界随之震动。
光如心跳。
——“愿心初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