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天色,灰得像一口冷炉。
天岚宗主峰的火泉再度平静,却弥漫着一股异样的焦味。
泉边的岩石尽数化为晶黑之色,仿佛被无声的高温灼烧过。
林辰静静坐在泉畔,周身的灵气已完全收敛。
他的双目紧闭,眉心的火纹隐隐发光。
那不是符咒,也不是灵纹,而是一道似生似灭的“印”。
在灵识中,那火印犹如心跳般微弱,却稳固地贴附在识海之上。
胚语已不在。
只有他手心的一点紫火,仍在轻轻跳动。
那是她最后留下的灵息。
“候燃者……”
林辰低声呢喃,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压抑的冷意。
他能感受到体内的变化——灵火不再是他所控。
那火仿佛获得了新的意志,在他经脉间流动,
一旦稍有分心,就会自行燃起,似要夺回身体的主权。
“造师之火,应由心定。”
“可这火,却想吞了我。”
他微微睁眼。
火光从瞳中映出,如两簇燃烧的星辰。
在那光里,能看到胚语留下的印痕,隐隐组成一个字:“生”。
林辰轻叹。
“胚语,你让我记生,可如今这火,只想要死。”
他抬起手,掌心的紫焰骤然炸开。
火光如丝线在空气中舞动,却在距离他皮肤寸许时,被无形之力拦下。
那是候燃者印的约束——一种不可逆的契合。
“原来这印,是枷锁。”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穆玄言立于岩道之上,衣袍残破,眉宇之间多了几缕焦痕。
他看了林辰一眼,神情复杂。
“你醒了。看来,外火并未取走你。”
林辰起身,行礼道:“宗主。”
穆玄言抬手,制止他行礼,目光却落在那火纹上。
“那便是‘观火者印’?”
林辰点头。
穆玄言皱眉,取出一枚古铜令牌,
令牌上浮刻着火纹,与林辰眉心的印记微微共鸣。
“此令乃宗主命印,本应镇压火道异动,如今却反被那印牵动。”
“林辰……那外火,已与你身魂相系。”
“若彻底燃起——你,便是新的‘火界主’。”
林辰静默不语。
风吹过山脊,灵泉的雾气轻轻拂过两人。
穆玄言缓缓道:“宗中长老多有异议,欲将你逐出山门,以免祸延宗脉。”
林辰抬眼,语气平静:“他们怕我,是吗?”
“怕的不只是你。”穆玄言苦笑,“他们怕那‘眼’再开。
凡被观火者选中的人,从未活过七日。”
林辰闻言,神色不动,却在心底掀起波澜。
他低声道:“那你呢?宗主,你也怕吗?”
穆玄言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笑:“怕?当然怕。
但天岚宗若因恐惧而弃徒,那我这‘宗’字,便成了笑话。”
他转身,衣袖轻拂,留下一句话:
“七日之内,若你能熄印而不焚心,我自会压下此事。
若熄不得——”
“那便由我亲手送你,归于火中。”
话音落下,身影远去,只留林辰独立崖畔。
风声在他耳边呼啸。
他伸手触眉,能感觉到那火印的脉动。
每一次跳动,都像火在低语,
声音来自心底深处:
“生,或焚。”
“造,或灭。”
林辰苦笑。
“看来,你与我,终究要分出个真义。”
他盘膝而坐,双手合十,灵识缓缓沉入识海。
——识海之中,火海翻腾。
一道熟悉的轮廓,在焰浪中若隐若现。
那是胚语的影。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得极轻:“林辰,你该‘造’自己了。”
林辰心神一震。
他终于明白,胚语最后那一笔“生”的真正意义——
不是让他抗火,而是让他以造之心,重铸自我。
“候燃者……若火要主我,那我便‘造’一火身,与之争主!”
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入灵火。
鲜血一触焰光,便化为无数符纹,
沿着经脉逆流,凝聚于心口。
火纹骤亮,
天地间的灵气为之震荡,天岚宗上空的火云再次翻滚。
这一刻,林辰的命火,开始自我重生。
识海烈焰翻腾如潮,火浪拍击心神的每一处角落。
林辰稳坐其中,神念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