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就是毁。每一次锤落,你都在打碎自己。你以为你在‘造物’,其实是在‘毁己’。”
白砚生缓缓抬起头。
“毁己又如何?若我能用碎片,换一个更完整的世界,我愿意。”
“伪善!”噬炉之心怒吼,虚空破碎。
无数手臂伸出,抓向白砚生的胸口。
“你连自己为何造都不懂!你不过在模仿前人的执念!你不是造匠——你是被造者!”
白砚生的心神一震。
那声音带着毁灭性的力量,仿佛要将他的信念撕碎。
心火狂跳,灵识颤抖,丹田的赤心发出急促的鸣声。
“主!撑住!它在吞你的心!”
白砚生的双目逐渐变得通红。
血从指缝中流下,他死死咬紧牙关。
“我……不是被造的。”
他抬起手,猛然握住胸口的光印。
“我——是造心之人!”
轰!!
光印碎裂,却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无比纯粹的白光。
那光不再外放,而是向内照亮,直接照入白砚生的灵台深处。
在那一刻,他看见了——
自己的心火,不再是一团单纯的烈焰,而是一枚“种子”。
那种子微微跳动,像是一个还未诞生的世界。
白砚生喃喃低语:“原来如此……造,不在于器,不在于形,而在于‘心能孕生’。”
他抬头,目光坚毅如铁。
“噬——你没有心,所以你造不出光!”
话音落下,他举掌向前。
那枚心种骤然爆开,化作千万道光丝。
“——心界·开!”
轰——
天地崩裂。
黑火与光焰冲撞,像两条古老的道在相互撕咬。
噬炉之心的怒吼震碎空间,残器化作洪流,却被光一寸寸融化、净化。
白砚生的身影在光中伫立,周身灵焰升腾,眉心一点金纹闪烁。
他吐出一口血,神色平静如水。
“造之心,不毁,不噬,不退。”
光散,黑息退去。
当光芒逐渐熄灭时,白砚生已然单膝跪地,气息微弱。
但在他身后,那片光界仍在微微闪烁,宛如一颗刚刚点燃的“新日”。
赤心从他体内飞出,化作小火人,泪光闪烁。
“主……我们赢了吗?”
白砚生苦笑着摇头。
“没有赢,也没有输。噬被逼退,但……它在等。”
他抬头,看向炉底深处那一团仍在蠕动的黑暗。
那黑暗轻轻呼吸,仿佛一头未死的兽。
“下一次,它会以‘心’为形再来。”
火海平息,炉底寂静如死。
空气中仍弥漫着铁与血的气息,像是某种古老意志被强行压回深渊。
白砚生盘膝坐在焦黑的岩地上,衣衫残破,眉心那点金光缓缓暗下。
胸口隐隐作痛。
他低头,只见心口浮现出一道漆黑的印痕——宛若逆火回流。
赤心凝形于旁,忧声问:“那是……噬留下的印记?”
白砚生缓缓点头。
“它没有死,只是退回心底。”
他抬手,掌心灵光闪烁,却发现那黑印竟能吞噬光芒。
光入印中,转瞬化为虚无。
赤心急道:“要斩除它吗?否则它会——”
“——不必。”
白砚生声音低沉而稳。
“造之道,须容万象。若噬能吞光,便让它留在光中。”
赤心怔了怔,随即轻叹:“主,你连黑暗都想造化吗?”
白砚生闭上眼,感受着丹田中那颗微微跳动的“心种”。
它的光不耀眼,却有一种温柔的韧性。
——那是他以血魂炼出的“造心”。
“光若不能容暗,怎称完整。”
“造若不能包噬,终将毁于自己之手。”
他缓缓起身,周身灵息重新汇聚。
炉底的岩壁在颤动,一条条金红色的纹路浮现,如血管般延伸到远方。
那是炉的心脉,被他重新唤醒。
白砚生伸出右手,轻触炉壁。
“昔人造器,以物炼道;我今日造炉,以心炼世。”
嗡——
轰鸣声起。
整座天机炉微微震动,火脉重新流淌,熄灭千年的灵焰被一点点点燃。
地面裂开,光线透入。
那是炉顶被光界照亮的痕迹。
赤心目露惊喜:“主!炉心活了!”
白砚生露出淡淡的笑:“不,它只是再一次——被造。”
他抬头,望向那道逐渐扩大的裂缝。
炉外的光照下,尘灰飘落,仿佛时间也为之止息。
一步、两步,他踏着余烬而行。
身后,废弃的残器们在火中微微颤动,似乎在低声叩拜。
“匠人归炉,炉生不息。”
这是匠阁古训,如今成了他自己的誓言。
当他迈出炉口的那一刻,天光倾泻,
他周身火纹亮起,心口的黑印与金纹一同闪耀——黑与金交织,光与噬共存。
站在炉台上的那一瞬,他忽然明白:
造之极,不在完美,而在“承认不完美”。
因为只有不完美,才有继续造下去的意义。
赤心轻声道:“主,你的心变得不一样了。”
白砚生笑了笑,抬头看向远处的匠阁。
“不是我变了,是炉……又活了。”
远处,长空震荡。
匠阁中无数灵火同时跳动,仿佛在回应他。
与此同时,他的“造心界”在体内缓缓旋转,一缕全新的气息升起。
那是新的境界——
心造境。
心可生灵,灵可造世。
——造心一成,炉心重燃。
白砚生的道,终于有了真正的名字。
他转身,背影被火光拖得很长。
在那深红的炉底之中,噬炉之心化作一丝黑气,重新潜入火脉深处。
它轻轻呢喃:
“你造我……那我,也在造你。”
白砚生似有所觉,却只是淡淡一笑。
“造与噬,本一炉也。”
风起,炉门缓缓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