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铁牌棱角深深硌进沈砚掌心,那三条首尾相衔、扭曲盘绕的怪蛇印记,中央那只微缩的蛇眼,仿佛带着阴毒的寒意,穿透皮肉,直刺骨髓。归藏!这个如同跗骨之蛆的名字,裹挟着卷五“海龙帮”的血雨腥风,再次沉甸甸地砸回心头。鬼市污浊的空气,这一刻仿佛凝结成了粘稠的冰水,裹挟着旧日梦魇的腥气,灌入肺腑。
“阴魂不散!”沈砚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来,带着凛冽的杀意和山雨欲来的凝重,“波斯幻戏、镜杀栽赃、鲁大成失踪…原来背后是这群鬼魅在翻云覆雨!”
林岚的目光紧紧锁在那枚铁牌上,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鬼市摇曳的昏黄灯火,在她清冷的面容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磁石、催眠香料、镁粉、我的画像…还有这‘异星之力’的流言…”她抬起头,眸子里跳动着锐利而冰冷的光,“他们不只是想搅乱长安。归藏…他们似乎对我的‘异常’…有所图谋。” “异常”二字出口,一股源自穿越者灵魂深处的寒意,比这深冬鬼市的阴风更加刺骨地攫住了她。
老瘸子蜷缩在破草席上,浑浊的眼睛惊恐地在两人之间逡巡,仿佛嗅到了致命危险的气息,瑟瑟发抖,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铁牌在此,归藏的人或许就在左近,甚至…鲁大成的下落,他们必知一二!”沈砚眼中厉芒一闪,反手将那枚冰冷的铁牌藏入怀中最贴身之处,如同藏起一枚即将引爆的雷火。“走!不能在此地久留!”
他一把拉起林岚的手腕,力道沉稳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转身便朝窝棚低矮的破布帘外冲去。林岚紧随其后,两人身影如电,瞬间没入鬼市那条狭窄、污秽、光影迷离的主巷道。
巷道深处,暗影幢幢。挂满骷髅灯的摊位、流淌着腐臭黑水的沟渠、堆积如山的破烂杂物,构成一片光怪陆离的迷宫。方才还喧嚣鼎沸的交易声浪,此刻听在耳中,仿佛都隔了一层粘腻的水幕,变得模糊而遥远。沈砚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可疑的角落,每一个晃动的身影。林岚则屏息凝神,调动起全部感官,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细微的异常——陌生的脚步声、急促的呼吸、衣物摩擦的簌簌声…如同在黑暗丛林里搜寻猎物的母豹。
突然,就在他们前方约莫十丈开外,一个原本佝偻着背、在堆积如山的破铜烂铁摊位前翻检东西的灰衣身影,毫无预兆地直起了腰!
那身影的动作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利落,绝非普通鬼市混子。他并未回头,肩膀却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下,仿佛某种警觉的弦被瞬间拨动。紧接着,他猛地拨开挡在身前的两个醉醺醺的汉子,像一条受惊的泥鳅,一头扎进了旁边一条更加幽深、更加狭窄、几乎被杂物完全堵塞的岔道!
“追!”沈砚一声低喝,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加速!林岚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其后,深青色的胡服衣角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两人一前一后,撞开挡路的破烂箩筐和惊愕的摊贩,冲进了那条散发着浓烈鱼腥和腐肉恶臭的死胡同!
岔道深处,幽暗得如同巨兽的食道。脚下湿滑粘腻,不知是泥泞还是更污秽的东西。两侧的破棚屋低矮歪斜,投下扭曲的阴影。前方那个灰衣身影跑得极快,对这迷宫般的路径异常熟悉,左冲右突,利用复杂的地形和堆积的杂物不断拉开距离。
“站住!”沈砚再次厉喝,声如金铁交鸣,在狭窄的空间里激起沉闷的回响。他猛地一蹬身侧一个倾倒的破木柜,借力腾身而起,试图越过中间堆积的障碍!
就在沈砚身形腾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异变陡生!
“哗啦——!”
头顶上方,一处用破油毡和烂木板搭成的简易棚顶轰然垮塌!数根碗口粗的腐朽木梁,夹杂着沉重的杂物和漫天呛人的灰尘,如同山崩一般,朝着沈砚当头砸落!时机拿捏得歹毒至极!
“大人!”林岚的惊呼在身后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千钧一发!沈砚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砸个正着!他瞳孔骤缩,腰腹猛然发力,硬生生在半空拧转身形,同时闪电般抽出腰间缠裹着布条的金刀,手腕一抖,布条寸寸崩裂,寒光乍现!
“铛!铛!铛!”
金刀化作一片泼水难入的寒光,精准无比地劈、挑、格挡!腐朽的木梁被锋锐无匹的刀锋瞬间斩断、劈开!沉重的杂物被刀身蕴含的沛然力道格挡震飞!一时间木屑纷飞,碎物四溅!烟尘弥漫中,沈砚如同浴血的战神,硬生生从这必杀的死局中劈开一条生路,身形略显狼狈但终究稳稳落地,金刀斜指地面,刀锋在昏暗中兀自嗡鸣!
然而,这致命的阻碍,终究耽搁了宝贵的刹那!
前方,那个灰衣身影已趁机冲到了岔道尽头。那里是一堵两人多高的破败土墙,墙根胡乱堆着一些腐烂的菜叶和破筐。眼看沈砚和林岚再次逼近,那人猛地回身,脸上蒙着一块脏污的布巾,只露出一双阴鸷而毫无温度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完成任务后的冷酷。他手臂一扬,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他狠狠砸向沈砚面门!
沈砚下意识挥刀格挡,金刀划破空气!那东西却在半空中骤然爆开!
“噗!”
没有火光,没有巨响。只有一大蓬灰白色的、带着浓烈刺鼻鱼腥味的粉末猛地炸开,瞬间弥漫了整个狭窄的岔道!视野彻底被遮蔽,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腥臭直冲鼻腔!
“小心!”沈砚急喝,迅速闭气,同时下意识地将身后的林岚护得更紧。
林岚反应亦是极快,在粉末爆开的瞬间已屏住呼吸,并迅速用袖口掩住口鼻。但那粉末异常细密粘腻,带着水汽,沾在皮肤上冰凉滑腻,浓烈的鱼腥气无孔不入,熏得人头晕眼花。
待沈砚挥刀搅动气流,勉强驱散一些粉尘,视野稍稍清晰时,那堵土墙下,早已空空如也!只有墙角堆叠的破筐被撞得歪斜,墙头上几片碎瓦掉落在地,证明那人刚刚翻墙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