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你父皇枕边之人!你都要胁迫利用!为你这狼子野心铺路!杨氏家族百余口海外性命!贵妃早年私密!皆成你手中要挟的筹码!李亨!你…你还是人吗?!你心中,可还有半分父子之情?!半分人伦纲常?!半分…对这李唐江山的忠忱?!”
皇帝的质问,如同万钧雷霆,一道接一道狠狠劈在李亨早已崩溃的心防上!他瘫跪在地,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冷汗浸透了破碎的蟒袍。他想狡辩,想嘶吼,想将一切罪责推给杨玉环,推给冯若海,推给所有人!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那枚冰冷的螭龙玉符,触及自己那扭曲却无法抵赖的字迹,触及那幅如同天罗地网般将他所有罪行钉死的海图密档…所有的狡辩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说话!” 皇帝怒极,抓起龙案上一个沉重的白玉镇纸,狠狠砸在李亨面前!“砰”的一声巨响!玉屑纷飞!如同砸在每个人的心尖上!“朕要听你亲口说!这些!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要杀你的祖母!要毁朕的江山!要夺你兄长的储位?!说——!”
李亨被这声巨响和飞溅的玉屑吓得魂飞魄散!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混杂着鼻涕和口水,狼狈不堪。他嘴唇剧烈哆嗦着,眼神涣散,充满了彻底的绝望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疯狂。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而怨毒的字眼:
“是…是又如何?!这…这天下…本…本就该是我的!太子…太子懦弱无能!他…他凭什么?!父皇…父皇你偏心!你…你眼里只有他!只有那个…那个不成器的废物!我…我哪点不如他?!我苦心经营…我…”
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充满了不甘和扭曲的恨意,却再无力否认那如山铁证!
“住口!” 皇帝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怒吼!他踉跄一步,扶住龙案,才勉强站稳。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悲凉和冰冷的决绝!他看着阶下那个状若疯癫、满口怨毒的儿子,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好…好…好一个‘本该如何’!好一个‘苦心经营’!” 皇帝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平静,却比之前的咆哮更令人胆寒!那平静之下,是彻底心死的冰封!“朕…真是生了个好儿子!一个…要弑祖母、乱社稷、夺兄位的好儿子!”
他缓缓直起身,不再看李亨一眼,目光扫过肃立的沈砚、林岚,以及殿内屏息的几名重臣和内侍。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悲愤与痛楚都压下,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冷酷,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凿刻在金殿之上:
“三皇子李亨,身为人子,不孝不悌!身为人臣,不忠不义!私蓄甲兵,图谋不轨!勾结海寇,资敌卖国!更策划弑后,祸乱宫闱!罪证确凿,恶贯满盈!其行径之卑劣,用心之歹毒,实乃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朕旨意!”
“一,废黜李亨三皇子之位,褫夺一切封号、王爵、食邑!贬为庶人!”
“二,即刻起,圈禁于宗正寺别院!非朕亲谕,永世不得出!着宗正卿严加看管!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三,凡涉此案党羽:胡商萨保哈伦、尚衣局崔尚宫、尚药局郑元明、贵妃近侍春莺、金吾卫涉事军官(指为三皇子传递消息者)…一干人等,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查清罪状,明正典刑!该斩者斩!该绞者绞!绝不姑息!”
“四,命沈砚!总揽‘海龙帮’余孽清剿事!凡其在陆上之产业、据点、党羽,悉数捣毁!所有涉案人员,一体擒拿!务求斩草除根,以儆效尤!”
圣旨如同冰冷的铁律,一字一句砸下,彻底宣判了三皇子李亨及其党羽的末日!
“父皇——!!!” 李亨听到“永世不得出”和“庶人”二字,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丝魂魄,发出一声凄厉绝望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猛地向前扑去,试图抓住什么,却被身后的金吾卫死死按住,如同拖死狗般向外拖去!那充满怨毒与不甘的嚎叫,在空旷的金殿中久久回荡,最终消失在沉重的殿门关闭声中。
皇帝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回龙椅之上,闭上双眼,两行浑浊的老泪,无声地滑过他那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庞。金殿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御案上那堆冰冷的证物,也映照着一位帝王被至亲血脉背叛后,那无法愈合的、深可见骨的伤口。
沈砚与林岚肃立阶下,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惊涛骇浪般的宫廷巨变,终于在皇帝的雷霆之怒下尘埃落定。弑后毒局的元凶已被圈禁,陆上的党羽即将被连根拔起。然而,那盘踞在万里海疆之上的“海龙”,其狰狞的龙首,依旧隐没在波涛深处。
沈砚的目光穿过紧闭的殿门,仿佛投向了东南方向那汹涌澎湃的大海。他肩臂的伤口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中那依旧燃烧的、指向深海的凛冽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