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里。”林岚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她并未立刻去碰触那些染血的羽衣，而是走到一处相对干净的金砖地面旁，蹲下身，指着地面上几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粉末状痕迹，“还有镜框边缘、衣桁下方。”她的指尖隔着手套，虚点着几个位置。
沈砚循声看去，那些粉末极其细微，若非林岚刻意指出，在昏暗光线下极易忽略。“这是什么？”他沉声问。
“像是……某种结晶残留。”林岚用戴着手套的指尖，极其小心地捻起一点点粉末，凑近鼻端，隔着鹿皮仔细嗅闻，随即眉头微蹙，“气味……很淡，几乎被其他味道掩盖。有点……像硝石？又不太一样。带着一丝极淡的腥气。”
沈砚的目光也凝重起来。他走到那件染血最重的主羽衣旁，没有贸然触碰，只是俯身仔细观察。血迹主要集中在衣领内侧、袖口内侧、以及前胸后背与皮肤接触最紧密的区域。血污之下，原本华美的霞影绡似乎失去了部分光泽，变得有些发硬发脆？他注意到衣襟边缘一处不起眼的褶皱里，似乎嵌着几根极其细微的、近乎透明的纤维状物体。
“林岚，你看这里。”他指向那处。
林岚立刻走过来，蹲在他身侧。她取出药囊中一枚细长的银针和一片薄玉片，用银针极其轻巧地拨弄着那几根微小的纤维，再用玉片小心地将其挑起，对着窗外透入的最后一丝天光仔细观察。她的眼神专注得如同在解剖最精密的组织。
“像是……某种昆虫的丝？或者……”她沉吟着，又低头凑近羽衣沾染血污最重的地方，鼻翼再次翕动，捕捉着那浓重血腥和焦糊味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独特的异样气息，“……还有一种味道。很淡，被血腥和呕吐物盖住了大半。有点……辛辣？类似……烧焦的羽毛混合着某种……药草？”
沈砚的目光则投向大殿的穹顶和四周的梁柱。殿顶很高，装饰着繁复的藻井彩绘。几处悬挂宫灯的铜钩空荡荡的。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殿内几根巨大的承重柱上，柱身光滑，但其中一根靠近中央位置的柱子上，似乎有一小块不易察觉的、颜色略深的湿痕？在昏暗光线下如同一个不起眼的污点。
“高窗紧闭，殿门当时也应是关着的。”沈砚低声自语，像是在梳理思路，“毒发极快，接触即中。毒源……究竟在哪里？”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终落回那几件华美而诡异的羽衣上，“衣物本身？还是……这殿中另有玄机？”
林岚站起身，清冷的目光扫过那件沾满谢玉奴鲜血和溃烂组织的羽衣，又看向地上那几滩刺目的呕吐物，最后定格在几处挣扎拖拽留下的、带着水渍的痕迹上。她缓缓开口，声音在死寂的殿宇中清晰而冷静，带着法医特有的抽离感：
“死者谢玉奴，毒发时剧烈挣扎，呕吐，皮肤大面积溃烂出血，死状极惨。从现场痕迹看，她曾试图脱下羽衣，但未能成功，最终力竭倒地，血迹和……组织主要集中在此处。”她指向主羽衣所在的位置及周围。
“其他受害者，中毒程度相对较轻，挣扎痕迹向门口延伸，应是毒发后试图逃离或被人拖拽离开。呕吐物分布显示，她们在移动过程中仍在剧烈反应。”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毒物作用极其猛烈，接触性极强。但奇怪的是……”
她指向那几件散落在地、同样被受害者穿过的羽衣：“若毒在衣上，为何这些衣物被脱下丢弃后，并未继续腐蚀地面或其他接触物？看这地毯边缘，”她指向一块被掀开的地毯一角，下方金砖完好无损，“沾染了血污和呕吐物的地方有腐蚀痕迹，但仅仅沾染了羽衣本身的位置，却无异常。”
沈砚的瞳孔猛地一缩：“你的意思是……毒，可能并非持续附着在羽衣表面？”
林岚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根柱子上颜色略深的湿痕，以及地面上那些细微的白色结晶粉末，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探究：
“或许，毒源并不在衣上。或许……它曾在这殿中，‘出现’过，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