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俯身,一手稳稳地托住他的后背,一手扶住他未受伤的手臂。她的动作极稳,带着一种医者的专业和力量。沈砚借着她手臂的支撑,缓缓发力,身体一点点离开柔软的床榻。久卧后的眩晕感瞬间袭来,他眼前黑了一瞬,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慢点!”林岚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一丝紧张,扶着他的手瞬间收紧,另一只手也下意识地环过来,几乎将他半圈在臂弯里。她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熟悉的药草和皂角的干净味道。
那短暂的眩晕过去,视野重新清晰。沈砚发现自己几乎被她护在怀里,后背紧贴着她手臂和身体支撑的力量,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温热和柔软。他微微一僵,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热意。
林岚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过分亲密的姿势,扶着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松了些力道,将他安置在引枕上靠稳,便迅速退开半步,拉开了些许距离。她的脸颊也微微泛红,别过眼去,语气故作平静:“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沈砚靠在引枕上,感受着久违的、坐直身体带来的开阔视野,胸腔里那股沉闷的压迫感似乎也减轻了些许。他深吸一口气,虽然依旧牵扯着伤处微痛,却已是多日来未曾有过的顺畅。
“甚好。”他答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林岚的身影。她正走到窗边,将半开的窗棂又推开了一些,让更多的阳光和新鲜空气涌入室内。晨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腰肢和专注的侧影,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伸手去整理窗台上那盆被精心照料、依旧青翠的兰草,指尖拂过细长的叶片,动作轻柔。
沈砚的目光落在她垂落在颊边的一缕乌发上,随着她整理兰草的动作,那发丝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满足感,如同温泉水般,无声地漫过他的心田。没有血腥的案件,没有波谲云诡的朝堂,没有迫在眉睫的危机。只有这满室的药香,窗外啁啾的鸟鸣,和眼前这个在晨光里为他整理窗台、照料花草的身影。
“这兰草……是你移进来的?”他轻声问。
林岚动作微顿,没有回头:“嗯。太医令说,病中之人,见些生机勃勃的草木,于养伤有益。”她的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兰草舒展的叶片,“这盆‘绿云’还算皮实,放在窗边,也无需太费心照料。”
沈砚的目光从兰草移到她专注的侧脸上。阳光照亮她微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扇形阴影。他知道,她口中说着“无需费心”,但以她凡事力求精确的性子,这盆兰草能在他病榻旁依旧青翠欲滴,不知耗费了她多少心思。
“好看。”他低声道,目光却并未停留在兰草上,而是流连在她被阳光映照得近乎透明的耳廓和那线条柔和的颈侧。
林岚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整理兰草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窗边,任由那温暖的阳光洒满全身,也任由身后那道专注而温和的目光,将她笼罩。
室内一片静谧。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和药炉里炭火将熄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药香混合着兰草清幽的淡香,在阳光浮动的微尘中袅袅升腾。
沈砚靠坐在引枕上,看着那沐浴在晨光里的身影,胸腔深处那片曾被死亡和伤痛啃噬过的荒芜之地,仿佛正被这温暖的光影、这宁静的气息、还有眼前这个人,一点点地填满,生出柔韧的新芽。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心口某个地方,却前所未有地踏实和安稳。他缓缓闭上眼睛,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阳光在地面上无声地移动,将窗边那抹纤细的身影和榻上安静休养的身影,拉得很长,很近,最终在洁净的地面上,融成一片温暖相依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