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林岚看向沈砚,眼中充满焦急。
沈砚目光扫过前方通往华山的官道,又回头望向巍峨的长安城楼,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色。九殿下在车上气息奄奄,龟甲压制随时崩溃,华山的守护之力是唯一的希望!此刻折返,无异于宣判九皇子死刑!更可能落入政敌精心编织的罗网,前功尽弃!
“九殿下危在旦夕,圣命虽重,但救人性命,刻不容缓!” 沈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他猛地一扬马鞭,指向东方,“继续前进!一切后果,由沈某一力承担!驾!”
龙武卫统领陈玄礼眼中闪过一丝敬佩,毫不犹豫地拔刀前指:“护卫车队!全速前进!拦路者,以谋逆论处!”
护卫骑兵轰然应诺,刀枪出鞘,寒光闪耀!车队再次启动,速度更快,如同钢铁洪流,毫不迟疑地迎着那追来的信使,冲过了春明门外的岔路口,将“堂帖”信使和那代表着至高皇权的命令,决绝地抛在了身后扬起的滚滚烟尘之中!
含凉殿。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李隆基端坐御榻,面沉如水,眉宇间积郁着雷霆之怒。殿下,除了高力士垂手肃立,还有数位身着紫袍、面色或凝重或愤慨的重臣。为首的正是御史大夫张均,李林甫的姻亲兼铁杆党羽,此刻正一脸义愤填膺。
“陛下!沈砚、林岚抗旨不遵,挟持九殿下擅自离京,此乃形同谋逆!那华山寻药之说,更是荒诞不经!九殿下分明是被那妖女的‘邪术’所害,此二人定是畏罪潜逃,或欲以九殿下为质,行不可告人之事!请陛下速发海捕文书,命沿途州县拦截擒拿!” 张均声音激昂,叩首力谏。
“张大夫此言差矣!” 高力士适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九殿下邪气攻心,太医束手,命悬一线!沈县令与林姑娘冒死从太液池底寻得玉册图卷,方知华山或有解救之法!此乃九殿下唯一生机!事急从权,抗旨之罪,乃为救殿下性命!若依张大夫之言,拦截擒拿,延误救治,致使殿下有失,这责任,张大夫可担待得起?还是说…张大夫本就盼着九殿下…” 高力士的话没有说完,但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刀锋,刺向张均。
张均脸色瞬间煞白:“高将军!你…你血口喷人!下官对陛下、对殿下忠心耿耿…”
“忠心?” 一个清朗却带着无尽疲惫与威压的声音打断了他。殿门处,沈砚和林岚风尘仆仆,疾步而入!他们并未更换朝服,身上还带着奔波的风尘和池水的湿冷气息。沈砚右手裹着纱布,血迹隐隐渗出。林岚发髻微乱,脸色苍白如纸,但两人的眼神都如同淬火的精钢,坚定而无畏!
“沈砚!林岚!尔等竟敢抗旨回京?!” 张均如同抓住了把柄,厉声喝道。
“张大夫!” 沈砚一步踏前,目光如电,直刺张均,声音如同惊雷在殿中炸响,“本官与林姑娘星夜兼程赶回,非为抗旨,正是要向陛下禀明关乎九殿下生死、关乎社稷安危的惊天真相!至于抗旨之罪,待救下九殿下,沈某自当领受!但现在,谁若再敢阻挠救治殿下,便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他气势如虹,带着刚从生死边缘搏杀而回的凛冽杀气和为救皇嗣甘担天责的无畏气概,竟将张均等人震慑得一时失语!
“陛下!” 沈砚不再理会张均,转向御座上的李隆基,深深一揖,随即高举手中那份由高力士转交、浸染了池水却依旧清晰的玉册图卷副本(高力士早有准备)!同时,林岚也双手捧出了那个内衬铅皮、隔绝了邪气的特制铜盒!
“此乃臣与林姑娘九死一生,于太液池底归藏邪窟之中寻得之玉册图卷副本!其上清晰记载‘归藏’邪力之起源、分裂与被李林甫及其党羽发掘滥用之滔天罪行!更揭示了九殿下‘龙睛’之祸的真正根源!” 沈砚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如铁锤砸落。
他展开图卷副本,指向那分裂的符号、崩毁的祭坛、血腥的仪式、金色的瞳孔…尤其是最后那守护城池的龟甲碎片,以及其上亮起的玄鸟星图与“西岳之巅”四个古篆!
“陛下请看!这玉册最后所示,守护之力源头,便在西岳华山之巅!此乃九殿下体内邪气唯一克星!亦是根绝‘归藏’遗祸之关键!” 沈砚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臣与林姑娘抗旨离京,只为抢在龟甲压制之力耗尽前,为九殿下搏得一线生机!此心此志,天地可鉴!若陛下仍疑臣等有异心,臣愿即刻自刎于殿前,以血明志!只求陛下速遣精兵,护送九殿下及臣等前往华山玉女峰!迟则…殿下性命危矣!”
沈砚说完,猛地拔出腰间佩刀,横于颈前!锋利的刀刃在殿内烛光下闪烁着刺骨的寒芒!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刚烈决绝的一幕惊呆了!
林岚也上前一步,打开手中铜盒,露出里面那块被药布层层包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骨片:“陛下!此物便是池底邪窟核心,那‘归藏’邪力侵蚀之源!其上符号,便是李林甫一党所膜拜之图腾!龟甲之力已为压制此物耗尽!若无华山守护之力,此邪物一旦失控,不仅九殿下,恐整个长安都将面临滔天邪祸!臣女愿以性命担保,华山之行,势在必行!”
铜盒开启的瞬间,那股被铅皮隔绝了大半却依旧令人心悸的邪异气息弥漫开来,配合着玉册图卷那无声却惊心动魄的控诉,以及沈砚横刀颈前的决绝,形成了一股无可辩驳、撼动心魄的力量!
李隆基死死盯着沈砚颈前的刀锋,又看向玉册上那守护的龟甲和“西岳之巅”的字样,再感受着铜盒中那令人灵魂战栗的邪物气息,最后,目光落在沈砚和林岚那满身风尘、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直的脊梁上…这位历经风浪的帝王,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最终,所有的疑虑、愤怒、帝王权术的权衡,都被一个父亲对爱子生死的巨大恐惧和对这超越认知的邪祸的忌惮彻底压垮!
“当啷!” 沈砚手中的刀被李隆基猛地掷出的玉镇纸击落在地!
“传朕旨意!” 李隆基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嘶哑的决断,响彻含凉殿,“命龙武卫大将军陈玄礼,亲率五百精锐铁骑,护送九皇子銮驾,并沈砚、林岚,即刻启程,奔赴华山玉女峰!沿途州县,全力配合,不得有误!遇有阻拦,格杀勿论!”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刀,扫过殿下噤若寒蝉的群臣,最后落在沈砚和林岚身上,一字一句,重若千钧:“沈砚,林岚!朕将瑁儿的性命,托付于你二人!若华山寻得解药,救回瑁儿,前罪尽赦,朕不吝封侯之赏!若瑁儿有失…” 他眼中寒光一闪,未尽之言,杀机凛然!
“臣(臣女)万死不辞!” 沈砚和林岚重重叩首,心中巨石落地,随即又被更沉重的责任填满。
“启程!” 随着李隆基一声令下,刚刚返回的銮驾再次启动,在更加庞大的龙武卫铁骑护卫下,如同一条钢铁巨龙,再次冲出含凉殿,冲出长安城,朝着西岳华山的方向,踏上了与死神赛跑的征途!残阳如血,染红了天际,也染红了这条充满未知与凶险的救赎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