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他开枪,无论是否命中,无论是否有效,枪口闪烁的能量光芒、子弹破空的灵能轨迹,都必然会引起正处于敏感状态、全力压制反噬的首领的注意!
届时,暴露了位置和意图的林风,将面对一个从短暂僵直中惊醒、陷入暴怒、且实力依旧远超于他的神海境巅峰强者的全力扑杀!
以林风现在的状态,别说反击,连逃跑都做不到。那将是真正的绝杀,没有任何侥幸。
而这一枪,要想达到目的,条件苛刻到近乎荒谬:
目标不是首领庞大的身体,而是那几根在不断波动、相对纤细、并且被不稳定能量尘埃和首领自身翻涌的黑暗能量略微遮掩的能量纽带!尤其是最粗的那根主根!他需要在几乎无法稳定持枪、精神刺痛、视野受限的情况下,完成一次在正常狙击手看来都堪称“神迹”的超远程、动态、微目标狙击。
就算他走狗屎运,子弹精准命中了能量束……可那玩意儿是连接神海境巅峰强者与庞大邪恶阵法的能量通道!蕴含着高阶虚空能量和空间法则之力!一把制式步枪的标准灵能弹头,就算没有“衰败力场”的削弱,正面命中,能打断它吗?
打个比方,就像试图用一根牙签,去捅断一根正在输送高压电的、手腕粗的合金电缆。
结果不言而喻。
唯一的可能性,或许是命中能量束上因为反噬而出现的、最脆弱的“节点”或“波动低谷”?但那需要运气,更需要超越常理的洞察力和控制力。
状态、距离、法则、威力、精度、唯一性……
每一重阻碍,都像一堵冰冷厚重的城墙,横亘在希望与毁灭之间,仿佛都在无声地嘲讽:此路不通,放弃吧。
林风的目光,最终缓缓地、极其沉重地,落在了脚下那把沾染着血污、闪烁着微弱能量指示灯的“刺针-III型”步枪上。
一把普通的、制式的、威力有限的枪。
一个油尽灯枯、遍体鳞伤、连站着都勉强的人。
用这样的组合,去跨越这几乎由“不可能”堆砌而成的三重绝壁?去完成那理论上才存在的“斩首”或“断根”?
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疯子,在对着月亮吹响冲锋号。
林风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即将风化的石像。
他闭上了眼睛。
不是放弃,而是在这极致的寂静和绝境中,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念、所有残存的力量……全部向内收束。
他在回忆。
回忆赵小琳最后那枚“流星”引爆时,那灰白色风暴中蕴含的、针对邪恶能量的“紊乱”与“污染”特性。
他在感应。
感应着自己识海中,那枚黯淡却依旧存在的“混沌种子”,感应着它最本质的、包容与转化的力量。
他在酝酿。
酝酿着那决定命运的一枪,究竟需要怎样的“子弹”,才能同时满足:悄无声息、无视法则削弱、具备足够的“切断”或“污染”特性、并且能够承载他最后的意志与力量?
答案,似乎藏在那片混沌的深处,藏在他穿越而来的灵魂与这个高武世界碰撞产生的、独一无二的认知里。
绝壁在前,退路已断。
林风没有嘶吼,没有咆哮,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那千米外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黑袍身影。
他所有的挣扎、痛苦、计算,在看清这三重绝壁的瞬间,仿佛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近乎冷酷的平静。
这平静不是放弃,而是将一切外在的、纷乱的、无法改变的因素,统统抛开,只留下最核心、最本质的东西——我需要做什么,以及,我还能调动什么。
他没有像困兽般冲向敌人,也没有慌不择路地寻找更好的掩体或角度。那些,在当前的绝境下,都失去了意义。
他缓缓地、用尽身上最后一丝能稳定控制的力气,向前迈了半步。
然后,屈膝。
右膝,重重地、却又稳稳地,跪在了焦黑、冰冷、布满碎石的地面上。膝盖与地面接触的闷响,在寂静中异常清晰。这个动作牵动了后背和全身的伤口,剧痛让他眉头瞬间紧蹙,额角渗出冷汗,但他的身体,却因为这个姿势,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稳定。
仿佛一棵将根系深深扎入大地的古树。
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他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握住了那把“刺针-III型”步枪冰冷的枪身。不是标准的持枪姿势,而是将其倒转。
枪口朝上,枪托朝下。
然后,他将沉重的枪托,稳稳地杵在了身前的地面上。枪管笔直地指向灰暗的天空,仿佛一根沉默的、指向命运的标枪。
这个姿势,古怪而沉重。像一个疲惫到极点的旅者,驻着拐杖,在荒原上短暂歇息。又像一个来自遥远时代的武士,在决战来临前,以最虔诚、最肃穆的姿态,向天地、向手中的武器,也是向自己的内心,进行最后的静默与沟通。
跪姿,意味着放弃移动,放弃闪躲,将一切托付于接下来的一击。
驻枪,意味着稳定,意味着将身体与武器、与大地短暂地连接成一个整体,对抗颤抖和虚弱。
也昭示着,战斗的方式,已经彻底改变。不再依赖于残破身体的冲锋,不再寄望于稀薄灵能的爆发,而是转向了更内在、更不可测的领域——意志的凝聚,境界的碰撞,以及那源自混沌本质的……可能性。
做完这一切,林风缓缓地、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视觉,关闭。
战场上残存的怪物嘶鸣,远处传送阵不甘的微弱嗡鸣,能量乱流划过空气的尖啸,甚至……近在咫尺的、自己伤口传来的一波波钻心刺痛,呼吸时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所有这些声音、感觉、气味,都被一股强大的、源自内心最深处的力量,强行隔绝、推远。
他的呼吸,变得异常绵长,微弱。胸膛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仿佛整个人都进入了某种龟息或假死状态。心跳,也放缓到了一个令人心悸的频率,咚咚……咚咚……缓慢而沉重,如同远古的战鼓,在寂静的胸腔里,为最后的冲锋做着倒数。
意识,如同脱离了沉重的躯壳,开始下沉。
向着身体的最深处,向着那因过度透支而黯淡无光、仿佛随时会彻底干涸的混沌神海,缓缓沉去。
那里,是一片新生的、充满未知的疆域。波涛不再汹涌,水面低垂,但最中央,那枚象征着更高层次力量、在极致情绪下诞生、此刻光芒微弱却依旧顽强存在的——“混沌种子”,正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微弱的、包容一切的灰蒙光泽。
那是他所有力量的源头,是他穿越而来、灵魂与这个世界碰撞产生的异变核心,也是此刻,油尽灯枯的他,唯一还能触及、还能依靠的……最后净土,也是最后的武器库。
外面是三重绝壁,是九死一生。
而在这里,在这片寂静的、濒临崩溃的神海深处,他需要找到那枚能穿透一切阻碍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