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最初的、也是唯一的目标，瞬间涌入脑海。
几乎是想都没想，她残存的意识就驱动着几乎停转的思维，在终端那几乎被庞大核心数据撑爆的缓冲区里，快速建立了一个极其简陋的模拟程序。
输入条件：强行切断从地脉的能量供给，或者破坏掉本地那个负责能量转换和通道维持的核心控制阵列。
运行。
模拟结果几乎瞬间就出来了。
一个刺目的、不断闪烁的红色警告框，伴随着终端几乎要炸开的尖锐警报声，占据了屏幕：
“警告：模拟结果显示，在‘双向虹吸协议’及‘深地锚定协议’激活状态下，强行中断能量流或破坏核心控制节点，将导致以下连锁反应：
1. 地脉被强行抽取的能量流瞬间中断，无处宣泄的狂暴星球灵能将在阵法核心节点处形成超高压能量淤积。
2. 虚空界域一端的能量虹吸被突然切断，可能引发未知的能量反冲或失控。
3. 两股失控能量在极不稳定的空间通道及锚定节点处对撞。
4. 极高概率触发毁灭性空间结构塌缩，引发堪比行星级战略武器引爆的能量释放。
预估影响范围：以阵法为中心，半径五公里内，物质将被彻底湮灭；半径二十公里内，将遭受毁灭性冲击波及空间乱流撕裂。
“结论：此操作等同于启动自毁程序，将导致灾难性后果。””
文字是冰冷的，模拟出的能量爆炸三维动画是无声的，但那瞬间吞噬一切的光球，和随后标示出的、将大半个天空竞技场乃至周边繁华城区都囊括进去的“毁灭半径”红色圆圈，却比任何嘶吼都更具冲击力。
不能关。
关了，传送阵是没了，但这里所有人，这片城区，甚至可能引发更不可预测的地脉灾难……全都要一起陪葬！
赵小琳感觉全身的力气，连同最后一丝侥幸和希望，都被这个结论抽干了。
她一直咬牙坚持，忍受着非人的痛苦，用智慧和意志去破解，去找到那个“关闭”的按钮。
可现在，按钮找到了，却发现按下去，不是停止噩梦，而是引爆一颗足以埋葬所有人的炸弹。
一直支撑着她的那个清晰目标——“关掉它”——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得连渣都不剩。
她失神地，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透着彻骨的寒意和绝望：
“不能关……关了……大家一起死……”
屏幕冰冷的红光，映照着她惨白如纸、满是血污的脸，和那双失去了焦距、空洞得吓人的眼睛。
“不能关……关了……大家一起死……”
这几个字，像冰碴子一样，从赵小琳牙缝里挤出来，砸在地上，也砸在她自己心里。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成了灰白色，只有鼻下和嘴角那已经半干涸的血迹，还透着点刺眼的红。
一直以来的目标，那个支撑着她忍受剧痛、榨干脑力的目标，突然变成了一个死亡陷阱。这感觉，就像在沙漠里拼命跑向绿洲，跑到跟前才发现那是海市蜃楼，脚下已经是悬崖。
绝望吗？
太绝望了。
但奇怪的是，在这彻骨的绝望感涌上来之后，紧随其后的，竟然不是崩溃，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一种被逼到绝境、退无可退之后，反而把一切都抛开，只剩下最纯粹“解决问题”欲望的冷静。
泪水早就干了，被血和汗糊在脸上。头疼还在持续，耳中的幻听变成了背景噪音。但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红色警告框，以及警告框后面，那些依旧在汹涌流入的、冰冷而精密的核心数据流。
“关不了……那就……”她声音嘶哑，语速却快了起来，像是脑子里的齿轮在强行加速，“让它……瘫痪！”
问题变了。
不再是怎么找到关机键按下去。
而是：怎么在不按那个会爆炸的关机键的前提下，让这个正在疯狂抽血、定位、加固通道的邪恶系统，彻底“瘫”掉，或者至少让它“半身不遂”？
这难度，直接飙升到了地狱级别。
这就像眼前不是一台机器，而是一个身上绑满了炸药、心脏还连着起爆器的疯子。你不能一刀捅死他，你得在不惊动起爆器的前提下，精准地找到他大脑里控制手脚、控制抽血泵、控制信号发射器的那些特定神经束，然后一根一根地……挑断！
而且，还得在炸药倒计时结束前完成。
“关键节点……非致命的……瘫痪节点……”赵小琳的手指重新动了起来，在滚烫的终端屏幕上滑动，调出刚才涌入的那些核心数据流，开始进行更精细的筛选和分析。她的目光锐利得吓人，仿佛要透过那些冰冷的结构化符文和数据流，看到整个系统最细微的“关节”和“韧带”。
她需要找到那些负责“能量转换效率”的调节模块，找到负责“精神信标编码与放大”的协议子集，找到负责“锚定协议与地脉能量抽取”同步协调的控制单元……这些地方，必须是够关键，瘫痪它们能让系统效率大减甚至部分功能失效；但又必须足够“外围”或“缓冲”，破坏它们不会立刻引发主能量流的崩溃对撞。
这需要极致的计算，极致的洞察力，以及对整个邪恶系统架构深入骨髓的理解——而她只有刚才惊鸿一瞥获得的部分核心数据，和一个快要烧毁的终端。
更难的是，敌人不会给她这个时间。
似乎是察觉到她刚才的“深度窥视”已经触及了真正的核心秘密，系统反馈回来的不再是之前那种混杂的精神污染乱流。
嗡！
终端机身猛地一震，屏幕瞬间被一片粘稠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暗红色数据流覆盖！这些数据流的结构更加诡异，充满了攻击性，它们不再仅仅是干扰，而是在主动地、凶狠地侵蚀她建立的连接通道，试图反向入侵她的终端，甚至顺着精神力连接污染她的识海！
“警告：检测到高活性侵蚀性数据攻击！防火墙效能下降至41%！”
“警告：连接通道完整性受损！数据丢包率上升！”
“警告：终端核心温度超过安全阈值！建议立即断开连接！”
刺耳的警报一声比一声急。赵小琳握着终端的手被烫得生疼，指尖传来灼烧感，她几乎要握不住。屏幕边缘已经开始出现焦黑的痕迹，内部元件发出的哀鸣隔着外壳都能听到。
与此同时，她残存的意识“感觉”到，那股顺着连接涌来的恶意更加凝实了，像无数冰冷湿滑的触手，缠绕上她的思维，试图将她拖入更深、更冰冷的疯狂深渊。她眼前再次开始出现扭曲的幻觉，耳边的低语变成了充满恶意的嘲笑。
“滚……开！”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调动起已经枯竭见底的精神力，死死护住自己最后一点清明的意识，同时双手更加疯狂地在屏幕上操作，与那股侵蚀性数据流争夺着对连接通道的控制权，并加速对那些可能存在的“非致命瘫痪节点”的搜索。
每一次数据的交锋，都让她的脸色更白一分，身体的颤抖更剧烈一分。
而远处，透过破损的穹顶，她能“看”到——那血色传送阵的光芒，虽然在冷锋刺杀后依旧明灭不定，显得很不稳定，但在下方地脉被持续强行抽取的淡金色灵能涓流的灌注下，在那不断发射出去的、扭曲精神信标的“加固”下，那道巨大的空间裂缝的边缘，似乎正在从虚化、波动的状态，一点点地……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凝实。
就像一道流血的伤口，在某种邪恶力量的作用下，非但没有愈合，反而要凝固成一道永久的、通往体内深处的疤痕。
时间。
每一秒，那个通道都在变得更加顽固，那个寄生在紫微星地脉上的毒瘤，都在扎得更深。
赵小琳的嘴角，又有新的血流了下来，滴在她疯狂操作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