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林风感觉自己仿佛被撕裂，又被投入了熔炉。武脉寸寸碎裂的痛楚，神识受创带来的眩晕，以及强行吞噬虚空能量带来的侵蚀感，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磨灭。
然而，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沦之际——
一股惨烈、决绝、仿佛要将苍穹都刺穿的凌厉气息，如同最后的狼烟，轰然冲霄而起！
是冷锋！
这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带着焚尽一切的意味，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了林风模糊的意识深处，带来了剧烈的刺痛，却也带来了刹那的清醒！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视线因为鲜血和重创而模糊不清，但他依旧看到了——看到冷锋那三道决绝的身影，看到那穿透黑光、在黑袍人手臂上留下血痕的惊艳一击，更看到了冷锋真身如同被抽走所有生机、化作血人轰然倒下的那一幕！
以及，黑袍人因为那微不足道的皮外伤，动作出现的、那微不可查的一丝迟滞！那是羞辱，是意外，也是冷锋用生命和魂飞魄散为代价，为他们争取到的，唯一可能存在的破绽！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悲伤！甚至没有时间去感受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求生的本能，将情报带出去的责任，以及对冷锋用生命换来机会的绝不辜负，在这一刻化作了驱动林风残破身体的唯一指令！
行动！
“噗！”他又喷出一口淤血，但眼神却亮得吓人，那是燃烧生命余烬的光芒！他强提丹田内那早已枯竭、此刻却不知从何处压榨出的最后一缕灵能，混合着残存的气血，猛地灌注双腿！
他施展出的，不再是紫微星任何一门已知的身法，而是在生死关头，本能地将脑海中国术轻功“八步赶蝉”的提气法门，与灵能瞬间喷射的技巧粗暴地融合！
“嗖——！”
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弹弓射出，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几乎碎裂的残影，真身已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还跪坐在冷锋身边、因这电光火石间的剧变而陷入短暂失神和巨大悲恸的赵小琳身旁！
“走！”
林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根本没有时间去解释，也没有力气去多说一个字。他用那只还算完好的左臂，一把抓住赵小琳的胳膊，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将她如同投掷标枪一般，朝着记忆中通风管道入口的方向，狠狠掷了出去！
赵小琳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身体不受控制地离地飞起，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的景象飞速倒退。她看到了林风那浑身浴血、却眼神决绝的模样，看到了那黑袍人正缓缓转头，冰冷的目光再次锁定过来！
与此同时，林风在掷出赵小琳的瞬间，自己也再次压榨潜能，脚下灵能二次爆发（代价是腿部经脉传来更清晰的碎裂声），化作一道歪歪扭扭、却速度惊人的流光，紧随着赵小琳，扑向那唯一的生路——通风管道！
黑袍人的怒火，在这一刻终于被彻底点燃。
“找死！”
面具下，第一次传出了带着清晰情绪波动的声音！那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被蝼蚁接连挑衅、甚至被伤及身体的滔天怒意！这对他而言，是绝对的耻辱！
他不再有丝毫的保留和戏谑，抬手便是一指！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深邃、只有手指粗细的黑芒，如同跨越了空间，无声无息，却带着绝对毁灭的意志，后发先至，瞬间追上了刚刚腾空、正准备钻入通风管道的林风的后背！
这一击，速度更快，威力更集中！若是被击中，莫说林风此刻重伤濒死，就算他处于全盛时期，也绝无生还可能！
赵小琳已经半个身子撞入了通风管道的黑暗之中！
林风紧随其后，但他的后背，已经完全暴露在那道索命黑芒之下！距离管道入口，还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这生死一线，他能否在被黑芒击中前，成功逃入那狭窄的、或许能稍微阻碍黑袍人视线的管道？
即便他侥幸躲入管道，那道致命的黑芒，会直接摧毁管道，还是追踪而入？又会给本就重伤的林风，带来怎样的结果？
而在他身后，那倒在血泊之中，为了掩护他们撤离而燃尽了一切、生机几乎彻底断绝的冷锋……他，真的就这样牺牲了吗？在这绝望的地下巢穴，还有奇迹发生的可能吗？
生的渴望，与死的阴影，在这不足二十米的距离内，展开了最残酷的赛跑。
林风感觉自己的肺像是在燃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火辣辣的痛。双腿如同灌满了铅，又像是被无数细针穿刺，那是经脉过度透支、濒临彻底碎裂的征兆。但他不敢停，甚至不敢有丝毫减速的念头！
他将残存的所有灵能，连同那被混沌武根勉强压制、却依旧在体内肆虐的虚空能量残渣，都毫无保留地灌注到了双腿那粗暴融合的身法之中。他的身影在闪烁的红光下拉出一道扭曲的、近乎溃散的残影，速度提升到了超越他平时极限的地步。
赵小琳被他先一步奋力掷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却精准地撞向了那个被冷锋打开、此刻象征着唯一生路的通风管道入口。她半个身子已经没入了那黑暗的洞口，带着惊恐和决绝，奋力向里爬去。
然而，身后的死亡气息，如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那道由黑袍人含怒点出的、凝练到极致的黑芒，仿佛无视了空气的阻力，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它所过之处，连红色警报光都仿佛被它吞噬，留下一道纯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轨迹。尖锐的破空声被远远抛在后面，只有那毁灭性的能量波动，如同死神的镰刀，已经触及了林风的后背皮肤！
绝望的差距，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林风甚至不需要回头，他那因重创而变得格外敏锐的灵觉，已经清晰地“看”到了那道黑芒的轨迹和速度。大脑在瞬间完成了计算，得出了一个冰冷到令人窒息的结果——
在他身体完全钻入通风管道的前一瞬，这道黑芒，就会精准地命中他的后心！
来不及！根本来不及！
哪怕他再快上一丝，哪怕那管道入口再近一寸，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神海境强者的含怒一击，其速度与威力，根本不是他这个重伤濒死的罡气境能够摆脱的！
死亡的冰冷触感，仿佛已经渗透了他的衣物，贴上了他的脊椎。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他最后一丝意志也彻底淹没。难道……一切就要结束在这里了吗？冷锋的牺牲，赵小琳的努力，还有那关乎无数人性命的秘密……都将随着他的死亡，一同埋葬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
不甘心！绝不甘心！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黑暗和绝望吞噬的最后一刹那，就在他的指尖几乎已经触碰到通风管道那冰冷粗糙的边缘时——
一道灵光，如同划破厚重乌云的闪电，骤然在他近乎空白的脑海中炸响！
一个苍老而郑重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在他耳边清晰地回荡起来：
“遇不可抗之力，捏碎它！”
是院长！
是那个在他离开青龙武院，踏上前往天空之城的空天舰艇前，私下塞给他一枚古朴玉符，并低声嘱咐的院长！
那枚玉符……那枚触手温润、看似平凡无奇的玉符！
希望！最后的、唯一的、也是院长早已为他预留下的希望！
本能的动作超越了思维的速度！
没有万分之一秒的犹豫，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在身体即将被那毁灭黑芒彻底吞噬的前一刻，在林风的意识甚至还没完全理解那道闪光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他的右手——那只沾满了自己与敌人鲜血的手——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意志，以快得扭曲的速度，猛地探入了自己胸前那早已破损不堪的作战服内衬！
指尖触碰到了一抹温润。
下一刻，他握紧了那枚承载着最后希望的玉符，然后用尽全身残存的、最后的一点力气，带着对生的渴望，对同伴的责任，以及对身后那恐怖敌人的无尽愤怒——
狠狠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