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选手村绝大多数区域都已陷入宁静,只有巡逻的灵能傀儡偶尔划过天空的微光和某些建筑内零星的灯火,证明着这座天才之城并未完全沉睡。
在青龙武院租用的专属训练区,一间标配有高级重力发生器的训练室内,却依旧回荡着沉闷的撞击声与粗重的喘息。
石猛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淋漓,如同被暴雨浇过,肌肉因极度发力而高高贲张,青筋如同虬龙般蜿蜒。他正在三倍标准重力的恐怖环境下,一次又一次地、如同不知疲倦的蛮牛,反复演练着“贴山靠”与“灵铠护身”的衔接。
“轰!”
壮硕的身躯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撞在特制的合金人形靶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靶位剧烈震颤,表面的吸能符文闪烁不定。紧接着,土黄色的罡气瞬间勃发,在他体表形成一层凝实的护罩,正是《灵铠护身》。
他的动作迅猛、刚烈,充满了力量感,但若是有明眼人在此,便能看出其中的问题——发力过于刚猛,缺少了一丝林风所强调的“蓄势”与“瞬间爆发”的精髓。“贴山靠”的冲撞与“灵铠护身”的防御转换之间,存在着一丝微不可查却真实存在的能量流转迟滞。这导致他每一次演练,都消耗着远超必要的体力与灵能,效率不高,且难以持久。
但他没有停下,咬紧牙关,眼神中充满了近乎执拗的坚定。
他深知,自己的“岩龟”武根只是b级,天赋在团队中并非顶尖,甚至可以说是垫底。林风队长的混沌武根神秘莫测,苏沐晴是S级的天之骄女,连赵小琳那丫头都有着她独一无二的技术流道路。他不想成为团队的拖累,不想在关键时刻因为自己的不足而导致全盘皆输。尤其是在初步了解了团队赛的残酷性与配合的重要性后,这种紧迫感更加强烈。
天赋不够,汗水来凑!这是石猛最简单,也最坚信不疑的信条。
就在石猛又一次全力冲撞,震得自己气血翻涌,停下来大口喘息时,训练室厚重的合金门发出极其轻微的“嗤”声,向一侧无声滑开。
一个瘦削、沉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几乎与门外的阴影融为一体。
是冷锋。
他依旧穿着那身不起眼的黑色训练服,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他似乎也没料到这个时间点,训练室内还会有人,脚步在门口微微顿了一下。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有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接触。
石猛愣了一下,随即抬起满是汗水的胳膊,用护腕擦了把脸,对着门口那冰冷的身影,有些憨厚地、下意识地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他没有说话,但那笑容里没有什么复杂的心思,纯粹是“你也来训练啊”的简单招呼。
冷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甚至连眼神的波动都欠奉。他仿佛没有看到石猛的笑容,也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径直走了进来,步伐无声,如同滑行。
他走向训练室另一侧一台更为先进、能够模拟更复杂能量环境的重力发生器,熟练地输入指令。嗡鸣声响起,发生器启动,淡蓝色的力场光膜将他笼罩,上面显示的重力倍数,赫然比石猛此刻承受的还要高出一截!
他没有进行任何热身,直接就在那更强的重力与模拟能量干扰下,开始了某种极其迅捷、精准且无声的突刺与闪避训练,每一个动作都压缩在最小的幅度内,效率高得令人发指,与石猛那大开大合、声势浩大的训练方式形成了两个极端。
训练室内,一时间只剩下石猛沉重的喘息、撞击声,以及冷锋那几乎微不可闻、却带着致命韵律的破空声。
训练室内,气氛凝重而专注。只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回荡:一种是石猛那沉重如风箱般的喘息,以及他每一次全力撞击合金靶位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沉闷巨响;另一种,则是冷锋那边几乎微不可闻,却带着某种独特致命韵律的、高频而短促的破风声,如同毒蛇在草丛中急速穿行。
重力发生器低沉的嗡鸣如同背景音,压迫着空气,也压迫着两人的每一寸肌肉与骨骼。
石猛在训练的间隙,汗水模糊了视线,他会忍不住用胳膊抹一把脸,然后偷偷瞄向另一侧的冷锋。
冷锋的训练方式,与他认知中的武道锤炼截然不同。没有声势浩大的罡气爆发,没有力量感十足的肌肉对抗。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在泥潭中挣扎前行的黑色闪电,在高强度的重力与模拟能量干扰下,进行着近乎自虐般的极限速度训练。
一次次短促到极致的突进,仿佛要将空气都撕裂;违背惯性的骤然急停,身体承受着巨大的负荷;毫无征兆的直角变向,轨迹刁钻诡异;还有那两柄漆黑匕首,每一次刺出、收回,都精准地指向虚拟敌人身上最致命的薄弱点,角度、力度、速度,都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统一。
那不是在训练,更像是在刀尖之上,进行着一场沉默而华丽的死亡之舞。每一个动作都被压缩到极致,剔除了所有冗余,只为了那最终一击的绝对效率。这种训练方式所展现出的美感,是一种冰冷、残酷、却无比高效的美。
不知过了多久,石猛感觉体内的灵能几乎耗尽,肌肉酸痛无比,连维持三倍重力都有些勉强,这才不得不停了下来。他如同虚脱般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抓起旁边备好的高能饮料,仰头大口大口地灌着,喉结剧烈滚动。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身上淌下,在地面积聚成一小滩。他喘着粗气,目光不由自主地又投向了冷锋那边。
冷锋依旧在不知疲倦地重复着那套令人眼花缭乱的刺杀动作,他的黑衣早已被汗水彻底浸透,紧贴在瘦削的躯体上,勾勒出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他的呼吸同样急促,但节奏却依旧保持着一种异样的稳定,仿佛身体的疲惫丝毫影响不到他精神的专注与冰冷。
看着那沉默而坚韧的身影,石猛心中那股纯粹的佩服又涌了上来。他想起自己之前鲁莽的搭话被无视,想起这家伙在擂台上一招制敌的冷酷,但此刻,看着对方和自己一样在深夜里挥洒汗水,那份因为“同类”而产生的认同感,压过了之前的尴尬与些许畏惧。
他犹豫了一下,在自己那个硕大的装备包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支军队特供的高浓度能量营养剂。这是他用来快速恢复体力的宝贝。
他站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走到冷锋训练区的外围,隔着那层淡蓝色的、扭曲光线的能量屏障。
石猛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用他那特有的、在重力环境下显得有些扭曲和放大的粗嗓门,朝着里面那道模糊的黑影喊道:
“喂!冷锋!”
冷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
石猛也不气馁,继续大声道,话语直白得毫无修饰:“你这个……练法真厉害!俺佩服!” 他用力晃了晃手中的营养剂,透明的管体内是莹蓝色的粘稠液体,“这个!给你!补充点能量!别练垮了!”
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算计、讨好或者怜悯,只有最质朴的、对强者(或者说努力者)的佩服,以及一丝源自同队情谊的、笨拙的关心。在这种纯粹的力量面前,任何语言技巧都显得苍白。
能量屏障内,冷锋的动作似乎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那高速移动带来的残影都仿佛清晰了一分。但他依旧没有停下,也没有看向石猛的方向,仿佛那声音和那个人,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石猛举着营养剂的手悬在半空,看着里面毫无反应的身影,脸上那憨厚的笑容渐渐有些僵硬,心里开始打鼓,觉得自己可能又做了一件蠢事,热脸贴了冷屁股。他讪讪地,准备将手收回。
然而,就在他手臂即将垂下的前一刻——
能量屏障边缘的光影,如同水波般轻微荡漾了一下。
下一刹那,冷锋那沉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能量屏障的内侧,与石猛仅隔着一层淡淡的蓝光。
他依旧没有抬头,没有看石猛的眼睛,碎发遮挡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他的目光,低垂着,落在了石猛手中那支银色的营养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