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些新晋官员，初时或许也有些诧异。
但很快便学着老臣的样子，机械地进食，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
他明白了。
这并非偶然的失误，而是光禄寺一贯的“传统”。
宫廷大宴，规模浩大，动辄数百上千人。
为了保证所有菜品能同时上桌，保持温度，维持“体面”。
只能提前大量制备，采用重油重盐重糖的方式来延长保存时间和统一口味。
至于食物的口感和真正的风味，在庞大的官僚体系和僵化的流程面前，是最不被重视的一环。
这顿饭，吃的不是味道，是礼仪，是身份，是皇恩浩荡的象征。
朱由检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
他抄家得了亿万资财，国库前所未有的充盈。
结果在皇宫大内，在款待百官，彰显国力的宴会上，吃的竟是这等猪食都不如的东西？
这不仅仅是口腹之欲的问题，这反映了光禄寺这个机构极度的僵化，低效和腐败！
他们拿着朝廷的拨款，却生产出如此劣质的产品，这其中有多少环节在摸鱼？
有多少经费被层层克扣，中饱私囊？
他想起了前世看过的史料，明清宫廷光禄卿常被讽为饱卿，意指其职位清闲油水多。
如今亲身体验，果然“名不虚传”！
这光禄寺，与那旧铸钱局，腐败的边军一样，都是这帝国肌体上亟待割除的腐肉！
但他没有发作。
这是元日大宴，是喜庆的日子，他不能因为一口饭菜而扫了所有人的兴，更不能在百官面前失态。
他强迫自己又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便放下了银箸，端起了酒杯。
“众卿，”他举起酒杯，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和煦的笑容，
“今日佳节，共饮此杯，愿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齐齐举杯，殿内气氛再次达到高潮。
没有人察觉到皇帝刚才那一瞬间的皱眉和内心的翻江倒海。
朱由检将杯中那同样品质低劣，口感酸涩的御酒一饮而尽。
冰凉的酒液划过喉咙，却浇不灭他心中的那团火。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殿外侍立的光禄寺官员，将他们那看似恭顺实则麻木的脸记在了心里。
光禄寺，朕记住你们了。
他心中冷笑。
等过了年，腾出手来，再好好料理你们。
这皇宫的膳食，乃至整个宫廷的供应体系，看来也需要一场不亚于外界的大手术了。
连皇帝的嘴都糊弄，这帝国的腐朽，还真是无孔不入。
宴会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持续着，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朱由检坐在高高的宝座上，面带微笑，接受着臣子的敬贺。
内心却已在盘算着如何整顿这个效率低下，腐败滋生的光禄寺。
以及如何将现代的管理和品质理念，注入到这个古老帝国的宫廷服务体系之中。
这顿饭，他吃得味同嚼蜡，却也吃出了又一个改革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