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闯王令!各营按划定区域肃清残敌,不得私自劫掠民宅!四门封闭,许进不许出!有敢擅闯城门者,格杀勿论!”
一队队凶悍的老营兵取代了混乱的流民武装,迅速接管了曲阜四门。
沉重的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中被轰然关闭,粗大的门闩落下,将这座千年圣城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与外界隔绝的囚笼。
城头上,黑色的“闯”字旗取代了明军和孔府的旗帜,冷漠地俯视着城内升腾的硝烟与哭喊。
这种反常的“秩序”,让一些还没来得及躲藏或者心存侥幸的孔氏族人感到一丝怪异,但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们隐约感觉到,这次来的“流寇”,与他们认知中的任何一股势力都不同,他们的目标,似乎异常明确。
来收孔家来了……
真正的清算,在城门关闭后,有条不紊地开始了。
李自成的中军大帐直接设在了原本曲阜县衙。
他没有去享受攻破“圣城”的虚荣,而是立刻召集了麾下将领和部分主动投诚,对孔府内部知根知底的“向导”
这些人里,有被孔府逼得家破人亡的佃户头领如王狗儿,有在孔家商铺做事却饱受盘剥的掌柜,
甚至还有几个因分赃不均或不受重用而对孔府心怀怨恨的旁支远亲和外姓管事。
一张巨大的孔府宗谱被摊开在案上,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此刻成了催命符。
“孔胤植,及其直系子孙,无论长幼,一律清除。”
“孔府各房掌权族老,名单在此,不得遗漏。”
“依附孔府,作恶多端之大管事,护院头目……”
李自成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在念一份普通的货物清单。
每念出一个名字,或者一类人,就有将领抱拳领命,带着一队如狼似虎的士兵和几名负责指认的“向导”,奔赴指定的区域。
王狗儿被分到了清理孔府西路院落的任务,带队的是一名脸上带疤的老营哨官。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份名单,上面是几个他印象中尤其刻薄的孔府管事和护院的名字,其中就包括那个曾经要强纳他妹妹的孔毓财。
“狗儿兄弟,看你的了。”疤脸哨官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没有轻视,只有执行任务的冷漠,
“指清楚,别让兄弟们杀错了,也别放跑一个。”
王狗儿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他带着士兵们冲进熟悉的院落,曾经的畏惧在身后士兵冰冷的刀锋和胸中积压的仇恨支撑下,化为了复仇的快意。
“就是他!孔毓财!逼死我邻居王老栓一家的就是他!”
王狗儿指着一个试图躲进柴房的肥胖身影,嘶声喊道。
孔毓财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哭喊着:“狗儿!王狗儿!饶命啊!我以前待你不薄啊……”
“待我不薄?”王狗儿眼睛血红,冲上去狠狠踹了他一脚,
“你逼租子的时候可想过今天?你要抢我妹妹的时候可想过今天?!”
疤脸哨官不耐烦地挥挥手。
两名士兵上前,雪亮的刀光闪过,哭喊声戛然而止。鲜血染红了柴房门口的土地。
类似的场景,在孔府的每一个角落,在曲阜城内所有与孔府核心成员有关的宅院里,不断上演。
昔日里高高在上的衍圣公近支子弟,掌握权柄的族老,威风凛凛的管事头目,
此刻如同猪狗般被从藏匿的角落。
华丽床底,隐秘地窖,夹壁墙,甚至粪坑中一一拖拽出来。
哀求,哭嚎,咒骂,以及临死前对祖宗不佑的绝望呼喊,交织成了一曲末日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