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前来缴纳粮税的农夫,因凑不齐额外的“耗羡”而被衙役鞭打,甚至逼得卖儿鬻女。
看到县尊老爷一边喊着“为民请命”,一边将搜刮来的钱财用于巴结上官,购置美妾良田。
他空有一身力气和满腔愤懑,却无处施展,无可奈何。
文官的袍服穿在他身上,只觉得无比憋屈和耻辱。
他常常在深夜对着昏暗的油灯,看着自己因早年干过农活而依旧粗壮的手臂,感到一种巨大的荒谬和无力。
转机发生在一场意外的冲突中。
一名税吏企图强行夺走一个老农最后的口粮抵税。
赵奔实在看不过眼出手阻拦,推搡中那税吏倒地磕伤了头。
此事本不大,却因他平日不合群而被上官借题发挥,要革他的职,办他的罪。
赵奔彻底心灰意冷。
他撕碎了那身令他感到恶心的吏员青衣,看着铜镜中自己魁梧的身材,一个念头猛然窜起。
既然这笔杆子救不了国,也救不了民,还不如拿起刀枪,真刀真枪地杀敌报国!
哪怕死在边关,也比在这泥潭里憋屈死强!
他听说边军常年缺饷,但至少相对直接。
于是,他毅然离开了家乡,北上投奔了以艰苦着称的宣府边军。
因为他识字,这在军中极为罕见,且身材高大威猛,很快被提拔为队正。
然而,边军的生活比他想象的更为残酷。
饷银?几乎是镜花水月。
朝廷拖欠严重,偶尔发下来一点,经过总兵,参将,游击,守备,千总,把总等层层克扣。
到他这个队正手里,已寥寥无几,再分发给手下弟兄,每人能拿到几个铜板就算不错了。
一年到头,能拿到全额饷银的日子屈指可数。
衣食?冬衣夏服严重不足,发放的军服薄如蝉翼,且多年不换,补丁摞补丁。
冬天是最难熬的,塞外苦寒,许多士兵没有棉衣,只能蜷缩在冰冷的营房里靠抖擞取暖,冻伤冻毙者时有发生。
吃的更是粗糙不堪,通常是掺杂了沙石,霉变的陈米熬成的稀粥,难得见一点油腥。
赵奔仗着身体底子好,也常常饿得前胸贴后背,手下弟兄更是面黄肌瘦。
刀枪锈蚀,弓弦松弛,火铳老化炸膛的危险极高。
盔甲?那是军官和家丁们才配拥有的奢侈品。
他们这样的普通战兵,能有件像样的武器就不错了。
上官与文官系统更是一丘之貉。
上官们关心的是如何虚报兵额吃空饷,如何倒卖军资牟利,如何巴结监军太监和朝廷大员。
对于训练,防务则敷衍了事。
赵奔空有一身力气和杀敌之心,却无人重视。
他试图严格训练手下的兵,却连吃饱饭都保证不了,谈何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