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脚麻利地分发给附近劳作的甲三什的兄弟们。
她的身影在田间穿梭,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带着阳光的温度。
张二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看她与相熟的屯丁说笑,看她弯腰拾起地里的石块,看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刚冒头的嫩苗。
每一次看到那酷似妹妹的侧脸,他的心就柔软一分。
那被苦难磨砺得粗糙坚硬的心,仿佛被这春日暖阳和少女的笑靥,悄然融化开一角。
日子就在这辛劳而充满希望的春耕中一天天过去。
张二狗和小满的接触也渐渐多了起来。
小满家就在隔壁什,她常来给父亲和同什的叔叔伯伯送水送饭,也总会顺路给甲三什的张二狗捎上一份。
有时是偷偷塞给他的一个煮鸡蛋,有时是几颗自家腌的脆生生的野果子。
张二狗也笨拙地回应着这份善意。
他力气大,常帮小满家把沉重的农具扛回去,修水渠时,特意把靠近她家田地那段夯得格外结实。
在夜校识字时,他学得慢,小满反而比他快些,常偷偷在木板上写写画画教他认田,家,永,安这些字。
昏黄的油灯下,两颗年轻的心在笨拙的笔划和低低的讲解声中,悄然靠近。
“二狗哥,你看,安字,上面一个宝盖头,像不像屋顶?
小满用烧黑的树枝在泥地上画着,讲解得煞有介事。
张二狗看着地上歪歪扭扭的字,又看看小满被灯光映照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心头猛地一热。
家,安,有她在的地方,似乎就有了安的感觉。
他用力点头:“嗯!我记住了,安!”
小满抬头,撞上他专注的目光,脸上也飞起两朵红云,慌忙低下头,用脚蹭掉了地上的字迹。
洛阳城,经过半年的休养生息和铁腕整肃,已不复当初的残破死寂。
街道被清理干净,坍塌的房屋正在修复,商铺重新开张,虽然远谈不上繁华,但总算有了人烟气。
匠营的炉火日夜不息,自生火铳的打造和铳刺的装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周遇吉和猛如虎麾下的战兵和屯田军的轮训也从未松懈。
行宫内,气氛却不如城外田间那般明媚。
朱由检端坐案后,面前堆着两摞截然不同的文书。
一摞是来自河南各地屯田卫所的奏报:
“洛南卫新垦荒地一千二百亩,粟种已播下。”
“洛东卫第三千户所引水渠通,受益田亩三千余。”
“屯丁操演渐熟,可堪守土之任。”
字里行间是新政艰难推进却初见成效的脉络。
另一摞,则是来自南京,京城乃至九边卫所的奏疏,弹章,雪片般飞来,言辞或泣血规劝,或义正辞严,或忧心忡忡。
核心只有一个,催逼皇帝回銮京师.
“陛下御驾久悬于外,非社稷之福,朝野惶惶,咸盼陛下速归,以安天下之心!”
“《新屯田令》擅改祖制,动摇国本,伏乞陛下暂罢此令,回銮详议!”
“河南残破,自有抚按料理,陛下万乘之尊,岂可亲为田亩细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