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动他染血的征袍。
赢了。
这一次,是在野战中,正面击溃了李自成的老营主力,打断了流寇席卷天下的脊梁!
他知道,那把烧向流寇粮草的后营之火,才是决定胜负的最后一根稻草。
孙传宇,没有让他失望。
“传令,救治伤员,清点战果。适当追击,不必过远。”朱由检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又带着释怀。
洛阳城下,血沃荒原。
但希望的嫩芽,终于在铁与血的浇灌下,顽强地穿透了冻土,迎风颤抖。
“朱由检!”
李自成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语气充满了一种棋差一着的巨大不甘。
那个他曾经视为冢中枯骨的年轻皇帝,竟在这洛阳废墟上,浴血重生,给了他如此致命的一击。
他猛地想起自己当年在米店前磕头求粮的屈辱。
想起老娘饿死时的绝望,这滔天的恨意瞬间压倒了败退的沮丧。
“闯王,快走,官军追上来了!”
李双喜焦急的呼喊在耳边响起。
李自成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奋力前冲。
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在火光中越来越远的洛阳城影,眼中燃起疯狂的火焰。
“洛阳,崇祯,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血仇,咱们不死不休!”
风雪更急了,裹挟着败兵的哭嚎和追击的号角,席卷过尸横遍野的中原大地。
一场惨胜,并未终结乱世,只是将更惨烈的决战,推向了未知的前方。
洛水呜咽,裹挟着未化的血冰,在惨白的冬日下奔流。
两岸的原野,已不再是战场,而是巨大到令人窒息的修罗场。
尸骸堆积如山,层层叠叠,在寒风中被冻成各种扭曲僵硬的姿态,乌鸦如同移动的乌云,聒噪着盘旋啄食尸体,腥臭冲天。
侥幸未死的伤兵在尸堆里蠕动呻吟,声音微弱如虫鸣。
胜利的代价,是彻底的人间地狱。
朱由检策马缓缓行过这片死亡之地,明黄色的龙袍在一片灰败的尸骸与焦土中,显得格外刺眼。
他脸上没有任何胜利者的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的疲惫。
目光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扫过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神空洞麻木的俘虏
二十余万!
如同被驱赶的羊群,黑压压地跪伏在冰冷的雪原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们中,有凶悍的老营兵,更多的则是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流民,被李自成裹挟而来,又在绝望的溃败中跪地乞降。
“陛下。”王承恩小心翼翼的问道,
“俘虏如何处置?”
二十余万张嗷嗷待哺的嘴,是比二十万敌军更沉重的负担。
朱由检勒住马缰,沉默片刻。
处置?如何处置?全部坑杀?他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冰冷而高效。
但随即被他强行压下。
他不是白起,这是二十万条人命,更是二十万个被这乱世彻底扭曲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