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庆宫。
木鱼声笃笃的响着。
懿安皇后张氏看着那份抄没蔚州张氏巨产的邸报,久久不语。
她拿起那尊白瓷观音像,轻轻拂拭着。
“以血止血,以杀止杀,”她低声呢喃,眼中泛起深深的忧虑。
“这天下,经得起这般刮骨洗髓吗?”
山西,通往太原的官道上。
御营浩荡前行。辎重车队明显庞大了许多,满载着从定兴蔚州等地抄没的钱粮物资。
士兵们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同,吃饱穿暖,饷银在手。
眼神中少了些茫然,多了些对皇帝近乎狂热的信任和跟随。
那些雷霆手段,那些真金白银的分发,让他们真切感受到。
跟着这位皇帝,不仅能活命,还能出口恶气,甚至能过上好日子!
朱由检骑在马上,面色依旧沉静如水。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靠近,低声禀报:“皇爷,京城有密报传来。”
他将内阁的争吵、士绅的怨怼、甚至周奎入宫见皇后的消息,都简略说了。
朱由检听完,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目光投向远方层峦叠嶂的太行山。
“怨怼?恐慌?这就对了。”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冷酷,
“朕就是要让他们怕,让他们知道,这大明的天,还没彻底塌下来!”
“朕的刀,还能砍下他们的脑袋,想趴在百姓身上吸血,想看着这江山烂掉然后换个主子继续吸血?做梦!”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加速前行,明黄色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传令,加快行军,下一站—河南!”
御营浩荡的车轮,在朱由检的严令下,硬生生在涿州扳转了方向。
不再向西进入山西,而是沿着太行山东麓,经保定府、真定府,一路南下,直插河南!
目标——洛阳!
这条路线虽避开了山西的豪强,却更深地扎进了被天灾人祸蹂躏得千疮百孔的河南大地。
沿途的景象,让朱由检这个融合了现代灵魂的帝王,也感到了灵魂深处的战栗。
官道两旁,不再是单纯的荒芜,而是人间地狱的写照。
枯死的树木上,挂着褴褛的布条,那是悬梁自尽者最后的痕迹。
路边的沟壑里,横七竖八地堆叠着肿胀发臭的尸体,乌鸦成群,聒噪着盘旋啄食。
偶尔能见到蹒跚的活人,也都形销骨立,眼窝深陷,目光呆滞如同行尸走肉。
易子而食的惨剧,不再是史书上的记载,而是活生生地在路边上演,一个母亲抱着早已断气的幼子。
麻木地看着另一个同样绝望的父亲,用一块发霉的饼,换走了她怀中最后一点肉。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绝望的气息。
每一次扎营,都如同在尸山血海中开辟出一小块孤岛。
士兵们默默地挖掘巨大的深坑,掩埋那些无人认领的尸骸。
浓烈的尸臭混合着生石灰刺鼻的味道,笼罩着整个营地。
即使是周遇吉,猛如虎这样的悍将,脸色也异常凝重。
新兵们更是脸色惨白,呕吐不止,眼中充满了对前路的恐惧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