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戴罪立功(2 / 2)

当内承运库里那些象征皇家尊荣的金银器皿在炉火中扭曲变形,化作沉重的银锭。

当顺天府衙役手持盖着皇帝内库大印的借粮文书。

强行闯入京畿各大粮行,崇祯皇帝朱由检知道,这牢笼,终是砸开了第一道裂缝。

出发那日,天色阴霾。

德胜门外,稀稀拉拉的銮驾透着寒酸。

象征天子威仪的卤簿仪仗大幅精简,仅保留了最基本的龙旗、金瓜、斧钺。

五千京营精兵,已是王承恩和陈新甲费尽心力从几大营头里勉强拼凑出来的精锐。

这还是看在皇帝要去前线找死的情况下,兵部连同五军都督府才给的兵。

正常情况下,朱由检没有一点可能拿到兵权。

队列邋遢,左右不分,然而对比那些老弱,已经是最好的人选。

盔甲在灰暗的天光下金属光芒。

队列中夹杂着几十辆吱呀作响的大车,装载着熔铸的银锭、勉强凑出的粮草、以及皇帝极其简朴的行营器物。

没有万民跪送的盛况,只有少数被驱赶而来的百姓远远围观,眼神麻木,窃窃私语中透着不安与绝望。

寒风卷起尘土,扑打在士兵们疲惫而茫然的脸上。

朱由检一身戎装,并未乘坐御辇,而是骑在一匹还算雄健的枣红马上。

明黄色的罩甲在灰暗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脆弱。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德胜门那高耸的、在阴云下显得异常压抑的城楼。

那里是他亲手斩断的退路。

“出发!”朱由检的声音不高,带着决绝,在寒风中传开。

马蹄声,车轮声,甲胄碰撞声汇成一股沉闷的洪流,碾过京郊土地,向西而去。

队伍沉默地行进,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偶尔传来的几声马嘶。

陈新甲被勒令骑马跟在朱由检侧后方不远。

他那身皱巴巴的绯袍在队列中格外扎眼,头几乎要埋到马鬃里,身体随着马匹的颠簸而僵硬地晃动,像一具行尸走肉。

皇帝的以观后效和那句让你亲眼看着九族咽气的威胁,让他每日不安。

离京不过三日,行至涿州地界。

京畿的繁华早已被抛在身后,触目所及,是越来越深的荒凉与破败。

官道两旁,枯黄的蒿草长得比人还高。

废弃的村落随处可见,断壁残垣如同大地溃烂的疮疤。

偶尔能见到零星的人影,也都是面黄肌瘦,眼神空洞的流民。

远远看到这支衣甲鲜明的队伍,如同惊弓之鸟般迅速躲进荒草丛中,消失不见。

队伍的气氛愈发沉闷。

沿途州县官员的迎送敷衍潦草,提供的补给杯水车薪,粮草消耗的速度远超预期。

朱由检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阴沉。

内帑熔铸的银锭看着不少,但在这乱世,粮食比金子还难买。

地方官绅要么推脱无粮,要么囤积居奇,开出的价格令人咋舌。

王承恩愁眉苦脸地汇报着越来越少的存粮数字,像一把钝刀子,在朱由检心上来回切割。

这日午后,队伍在一处靠近官道的荒废驿亭旁短暂休整。

士兵们疲惫地席地而坐,啃着冰冷的干粮。

朱由检也下了马,站在驿亭残破的廊柱下,望着远处光秃秃的山峦,眉头紧锁。

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顺着风隐隐约约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