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眸子剔透如万载玄冰,却又空洞得仿佛映不出任何尘世造物。所有属于“明若泠”的情感——痛苦、愤怒、决绝、乃至求生的本能——皆已褪尽,唯余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九天之上俯视蝼蚁争斗的绝对虚无。
那已非人类的眼神。更像是……某种法则的短暂具现,某种古老意志于尘世间的惊鸿一瞥。
就在她睁眼的同一刹那——
嗡!嗡!嗡!
洞窟地面、四壁、乃至穹顶垂落的钟乳石上,无数道细密至肉眼难辨、闪烁着淡蓝色冷光的符文线条骤然亮起!这些符文绝非修仙界任何已知体系,其结构极端简洁、精准、充满几何学般冰冷的美感,仿佛由绝对理性丈量刻画而成,蕴含着一种剥离情感的绝对秩序!
雪球·超智能空间解析与禁锢协议,启动!
以明若泠为中心,一个边长三丈、边缘棱角分明、由无数淡蓝色光线构成的巨大正方形光域瞬间生成!它如同一个透明、精确至毫厘的立方体牢笼,将正要行凶的柳乘风、药承鸿、药芸昕三人,连同他们发出的攻击(剑光、毒丹、短刺),乃至周身逸散的每一丝灵力波动,全部笼罩禁锢!
时间,于此凝为琥珀。
柳乘风保持着挺剑直刺的姿态,剑尖赤芒凝滞,距沈安若咽喉仅余三寸,却再难前进分毫!他脸上冷酷杀意犹存,眼中却已被难以置信的惊骇淹没,身躯如封入琉璃,连眼珠都无法转动。
药承鸿弹出的碧绿毒丹,悬于赵琰客面门前一尺,丹毒流转、甜腻香气皆被按下暂停。他本人维持弹指姿势,眉头紧锁,眼中第一次浮现超出掌控的慌乱。
药芸昕更是僵立原地,碧磷短刺距小七眼球毫厘之遥,脸上残忍快意的笑容凝固,化为极度惊恐——她想尖叫,声带却无法振动分毫。
三人,连同他们的攻击、灵力、甚至思维,皆被这突如其来、充满科技与规则美感的光域,彻底禁锢!非是寻常定身,而是更深层的空间与能量层面的强行锁定与隔离!
与此同时,另一股截然相反的力量,自沈安若、赵琰客、小七及倒地的明若泠(身躯)下方悄然升起。
一个直径约一丈、流转着柔和暖意的金色圆形法阵悄然浮现。阵缘云纹古朴,中心隐约有混沌初开的意象缓缓旋转。阵光如母亲之手,温柔拂过沈安若崩裂的右腿、赵琰客胸前致命创伤、小七惊颤的身躯,亦拂过明若泠那具看似完好、内里却已千疮百孔、生机飞速流逝的躯壳。
铃知·混沌本源滋养与修复法阵,激活!
精纯温和、带着混沌初生万物滋养气息的能量,缓缓注入四人体内。沈安若腿上剧痛骤减,伤口肉眼可见地止血愈合;赵琰客胸前不再渗血,混乱识海被清凉之意抚平,虽距痊愈尚远,但致命的恶化趋势被强行遏止;小七心中恐惧如雪消融,被安宁之力包裹;就连明若泠体内肆虐的毒素与伤势,其扩散亦被暂时压制。
然而,这滋养法阵的温暖辉光,却无法触及悬浮于半空、眼神虚无的“明若泠”。她与此身、与此阵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不可逾越的法则壁障。
就在这正方形禁锢光域与金色滋养法阵形成的、冰冷与温暖、秩序与混沌截然对立的奇景之中——
那个眼神虚无的“明若泠”,动了。
她未借任何法器灵力,身形便如失去重量般轻轻飘起,越过金色法阵范围,悬浮于正方形光域正上方、两几何图形垂直中轴线的交点。
居高临下,漠然俯瞰。
她缓缓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尖朝正方形光域中柳乘风的眉心,虚虚一点。
无灵力波动,无光芒爆发。
但整个正方形光域内部,那冰冷绝对的理性禁锢之力,骤然开始以一种恐怖的效率,反向解析、分解、剥离柳乘风周身的一切——护体灵力、手中赤剑、法袍防护、乃至……他体内的灵力本源与生命气息!
柳乘风眼中,瞬间被无边的恐惧与痛苦吞噬!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赖以生存的一切,正被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之力,如抽丝剥茧般强行剥离、消融!那是比凌迟更甚千百倍的酷刑,是存在本身被否定的终极恐怖!
他想嘶吼、挣扎、求饶,却连眨动眼睫亦不能。
药承鸿与药芸昕虽未被直接针对,但仅目睹此景、感受光域中那仿佛能分解一切的冰冷意志,无边的寒意便自灵魂深处升起,冻结所有思绪。
这到底是什么?!
明若泠怎会拥有如此恐怖、如此……非人的力量?!
这绝非凝核、融灵乃至化形之境所能触及!它更像是一种……规则,一种权限!
悬浮于光域之上的“明若泠”,眼神依旧虚无。她仿佛仅是在执行某个既定程序,清理碍眼的“异常数据”。
指尖,即将落下第二点。
此次,目标是药承鸿。
死亡的倒计时,以最冰冷、最绝对的方式,在正方形光域内无声滴答。
而金色法阵中的沈安若、赵琰客、小七,仰望着空中那道熟悉又陌生至极的身影,心中并无劫后余生的喜悦,唯有无边的震撼、茫然,以及一种深沉的、连自身都无法理解的悲怆。他们知道,那个拼命护佑他们、并肩血战的明若泠,正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燃烧自己,换取这不可思议的、短暂的力量。
代价为何? 他们不敢深想。
幽狱岛深处,阴风如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