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腾离开后,元丽抒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助理小舟小心翼翼地过来询问是否要收起那份文件,她才恍然回神。
“先放我办公室吧。”她声音有些沙哑,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等再次回到二楼的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丽抒没有立刻去处理堆积的邮件,也没有去看那份沉重的文件,而是走到窗边,怔怔地望着楼下熙攘的街景。阳光明媚,她却感觉心底某个角落像是被凿开了一个洞,冰冷的风呼呼地往里灌。
封腾最后那句关于“云顶”咖啡馆的建议,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她最脆弱的神经。他绝对是故意的。那个男人,总是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能最有效地撕开她的伪装,刺痛她的灵魂。
疲惫地闭上眼,那些她努力尘封的、属于过去的记忆,如同挣脱了牢笼的野兽,咆哮着将她吞噬……
那是高考结束后的夏天,空气里弥漫着栀子花的香气和解放的欢欣。十八岁的元丽抒,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简单的t恤,扎着利落的马尾,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婴儿肥,但那双眼睛,已经初具如今明艳动人的雏形,清澈而充满朝气。
她刚刚结束在封家别墅的暑期帮佣工作——这是她母亲,在封家服务多年的保姆元阿姨,好不容易为她争取到的、既能赚取大学学费又不至于太辛苦的临时工作。封家人待她很好,尤其是封月,但丽抒始终清晰地记得自己的身份,言行举止格外谨慎。
那天傍晚,她收拾好自己的小背包,正准备悄悄从后门离开,却被一个身影拦住了。
是封腾。
十九岁的封腾,已经比同龄人高出许多,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身姿挺拔如小白杨。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俊的轮廓,他鼻梁上还没有那副象征着成熟与疏离的金丝眼镜,眼神清澈而直接,带着属于少年人的锐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元丽抒。”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不像现在这样低沉醇厚,带着点清朗的磁性。
丽抒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低下头:“封腾……哥哥。”她总是这样称呼他,带着敬畏和距离感。
封腾似乎对她的称呼有些不满,微微蹙了下眉,但很快又舒展开。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看似随意,实则站得笔直:“考得怎么样?”
“还……还好。”丽抒小声回答,手指紧张地抠着背包带子。面对封腾,她总是有种莫名的压力。他是天之骄子,成绩优异,家世显赫,是学校里所有女生仰望的对象。而她,只是借住在他家佣人房里的保姆的女儿。
“听说你报了A大的商学院?”封腾又问,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闲聊。
“嗯。”丽抒点头,心里有些诧异他竟然会知道。A大是她拼尽全力才够到的梦想。
“不错。”封腾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今晚有空吗?”
“啊?”丽抒彻底愣住了,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封腾被她呆呆的样子逗得嘴角微扬,但很快又忍住,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耳根却悄悄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我问你,今晚有没有空。带你去个地方。”
“去……去哪里?”丽抒更加紧张了,心跳如擂鼓。封腾哥哥为什么要带她出去?这完全超出了他们之间应有的界限。
“去了就知道。”封腾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但眼神里却透着一丝期待和忐忑,“放心,不会卖了你。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似乎笃定她会跟上。
丽抒站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应该立刻回家。但内心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好奇和隐秘喜悦的情绪,却驱使着她的脚步,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封腾没有开车,而是带着她步行,穿过了别墅区安静的道路,来到了后山一片开阔的草地。这里地势较高,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的夜景,也是观星的绝佳地点。
夜幕渐渐降临,天际泛着深蓝色的光晕,几颗早熟的星星已经迫不及待地眨起了眼睛。
“坐。”封腾指了指草地,自己率先坐了下来,姿态放松。
丽抒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他身边隔着一小段距离坐下了。夏夜的草地带着微凉的露水气息,周围有虫鸣声此起彼伏。气氛安静得有些暧昧。
“这里……很漂亮。”丽抒试图找点话题,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
“嗯,我小时候常来。”封腾仰头看着天空,侧脸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有什么重要决定的时候。”
丽抒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里猜测着他今天带她来这里,是属于哪种情况。
就在这时,封腾忽然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坠入了星辰。
“元丽抒。”他叫她的全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