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的朝会刚散,润安送走最后一位仙官,转身时撞见廊下立着的两道身影。
润玉穿着常服,月白的料子上绣着暗纹的云,邝露站在他身侧,浅碧色的裙角扫过青石板,手里拎着个食盒,眼角的泪痣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父君,母亲。”润安拱手,眉眼间已见沉稳,像极了年轻时的润玉,却比他多了几分邝露的柔和,“今日星轨异动的折子已批完,南天门的布防也按您之前的嘱咐调整了。”
润玉接过他递来的卷宗,扫了两眼便递给邝露,指尖在“天枢星轨微调”那行批注上顿了顿——字迹清劲,却在末尾留了个小小的兰草印记,这是邝露的习惯,后来润安也学了去,说是要和母亲一样才好。
“做得好。”邝露笑着打开食盒,里面是刚蒸好的桂花糕,热气裹着甜香漫出来,“刚从御膳房取的,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润安接过糕点,见父君正望着凌霄殿外的云海,眼神里藏着点他读不懂的雀跃,像要振翅的鸟。“父君,您今日……”
“往后,这凌霄殿就全交给你了。”润玉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我与你母亲,要去凡间走走。”
润安手里的桂花糕差点掉在地上:“父君?这……”
“你已能独当一面。”邝露拍了拍他的肩,指尖触到他铠甲的冷硬,却笑得分明,“天庭的规矩够多了,我与你父君,也该歇歇了。”
三日后,天帝与天后退位的消息传遍九重天。没有盛大的仪式,只留了道简单的旨意,说“太子润安贤能,可承大统”,落款是润玉与邝露的合印,印泥是他们亲手调的,混了兰草汁,带着淡淡的香。
离开天庭那日,润玉只带了支玉笛,邝露背了个小小的包袱,装着两件换洗衣物,还有那卷被翻得卷边的《凡间星象图》。南天门的仙将望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见天后回头望了眼璇玑宫的方向,天帝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凡间的日子,比他们想象的更散漫。
他们在江南的雨巷里住过,邝露学着绣苏绣,把润玉的侧脸绣得有模有样;润玉则在廊下吹笛,笛声混着雨打芭蕉的声,听得巷口的阿婆总来送桂花糖。
他们去塞北看过草原,邝露骑着小马,笑得像个孩子,裙角扫过开得正盛的狼毒花;润玉牵着马绳,看她在夕阳里奔跑,忽然觉得九重天的凌霄殿再华丽,也不及此刻她发间沾的草屑。
入秋时,他们在华山脚下住了月余。夜里看星,邝露靠在润玉肩头,指着银河说:“你看那三颗星,像不像安儿小时候画的一家三口?”润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腕间的玉镯——那镯子比从前沉了些,是他新雕的,里面藏了颗小小的暖玉。
“冷不冷?”他解下披风裹住她,鼻尖蹭过她的发顶,“山风硬。”
邝露摇摇头,往他怀里缩了缩,忽然笑了:“润玉,我好像……又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