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攥紧她的手,指节泛白,低语道:
“朕不会永远受制于人……婉,再给朕一些时间。” 此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个想守护心爱之人的男人。
殿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那抹温暖在深宫的寒意里,显得格外脆弱,却又带着一丝不肯屈服的倔强。
与此同时,淮阴侯府邸的气氛却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压抑的急切与期待。
马车刚在府门前停稳,嬴政便一把推开车门,不等车夫搀扶,也顾不上刘季招呼门童,几乎是踉跄着冲了下去。
腰间的佩剑撞击着石阶,发出急促的脆响,他大步流星地往府内走,袍角在身后翻飞,平日里的沉稳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难以掩饰的焦灼。
刘季和刚闻讯赶来的吕雉对视一眼,连忙快步跟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嬴政径直闯入赵高所在的厢房,推开门的瞬间,目光便如鹰隼般锁定了房中央那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素色麻布衣衫,身形比记忆中清瘦了些,发丝间甚至夹杂着几根银丝,却依旧眉眼锐利,脸上带着一抹复杂难辨的笑容。
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窗外的风声都戛然而止。
下一刻,这位昔日横扫六合、威慑天下的始皇帝,所有的克制与隐忍都轰然崩塌。
他大步上前,在赵成、刘季等人惊愕的目光中,伸出双臂,紧紧地、用力地将赵高拥入怀中!
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亡魂”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指尖几乎要嵌进他的后背,以此确认眼前人的真实存在。
“赵高……” 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赵高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微微一晃,后背传来的力道让他有些发疼,却清晰地感受到嬴政胸腔下剧烈的心跳,以及那颤抖的手臂传递出的、毫无伪装的激动与庆幸。
这位帝王,一生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如此直白地表露情感,可此刻,他的脆弱与喜悦却一览无余。
赵高心中五味杂陈,有感动,有酸楚,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嬴政的后背,动作带着一丝安抚,却什么也没说——千言万语,都藏在这沉默的回应里。
刘季见状,立刻冲着赵成和吕雉使了个眼色。
三人心领神会,默契地踮着脚退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将这珍贵的重逢时刻,完完整整地留给了这两位曾经并肩天下的君臣。
许久,嬴政才缓缓松开手臂,他退后一步,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赵高,从他清瘦的脸颊到沾着尘土的衣摆,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脸上激动的红潮渐渐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深沉与锐利,只是眼神深处,那份失而复得的喜悦依旧未曾消散。
“说吧,” 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语气却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这半年,究竟怎么回事?从你派人送信之后,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巨细靡遗,都给朕说清楚!”
赵高定了定神,敛去脸上的复杂神色,缓缓开口。
他从躲入番禺城外的深山、亲眼目睹章邯率军围城说起,讲到看到屠城令下达时,城墙上飘起的黑烟与城内的惨叫,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了几分;
再到他隐姓埋名,乔装成流民探查周边城池,确认其余郡县无恙后,才下定决心辗转返回咸阳……
叙述中,他对与蓝氏寡妇的交往略作修饰,隐去了一些私语细节,其余皆如实道来,没有半分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