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南越那鬼地方,你怎么没死成?”
赵高放下酒杯,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苦笑,眼底却掠过一抹冰冷的厉色。
他简略地将南越的经历娓娓道来——
如何伪装身份探查叛乱真相,如何派人向咸阳送信却石沉大海,如何在章邯屠城前躲入深山,
亲眼目睹番禺城化为人间炼狱,又如何在番禺隐姓埋名半年,直到确认时机成熟才敢北归。
他刻意略去了蓝氏的存在,也隐去了自己心境的复杂变化,只字不提那些市井烟火带来的短暂宁静,字字句句都紧扣核心:
“章邯平乱,博罗、龙川皆秋毫无犯,唯独番禺,被他屠得鸡犬不留。这绝非平乱,是蓄意灭口!”
刘季和一众兄弟听得目瞪口呆,脸上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们只知道章邯平定南越立了大功,受了始皇帝的嘉奖,却不知背后竟藏着如此血腥的隐秘。
周勃皱起眉头,沉声道:“章邯一向治军严明,怎会做出这等事?”
“所以,我才要回来。”赵高抬眼,眼神变得锐利如鹰,直直看向刘季,“我要查清屠城的真相。
但如今,我是个‘死人’,一举一动都引人耳目,行事不便。季兄,明日一早,劳烦你派人去丞相府,悄悄把赵成给我叫来,切记,不要惊动任何人。
另外,设法将我回来的消息,密报给宫里的始皇帝。”
刘季瞬间明白了。赵高这是要借他这“滚刀肉”的小窝当掩护,借他的渠道联络心腹,打通与朝堂的联系。
他拍了拍胸脯,爽快地应道:“成!这事包在我身上!娘的,这事听着就邪性,肯定有猫腻!你放心,哥哥我帮你!”
这时,樊哙端着新炒的酒菜进来了。
他端着托盘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鬼魂”,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在桌上,连看都不敢看赵高一眼,转身就往门口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未散尽,赵成便收到了淮阴侯府心腹送来的口信。
那仆从言辞含糊,只压低声音道:“我家主公说,有极其紧要之事,关乎丞相兄长,务必请您亲自前往一叙。”
“兄长?”赵成心头猛地一沉,疑窦丛生,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不安。
兄长赵高早已“葬身”南越,朝野皆知,他甚至还亲自主持了那场风光的丧仪,如今怎会再有“关乎兄长”的急事?
可那仆从神色凝重,不似作伪,他不敢怠慢,匆匆换了一身不起眼的常服,屏退左右,避开丞相府的耳目,独自一人借着晨雾的掩护,快步赶往刘季府邸。
早已得了赵高嘱咐的吕雉,算准了时辰,已在府门内的影壁后等候。
见赵成到来,她立刻迎上前,往日里的温婉笑意荡然无存,神色是少有的凝重,低声道:
“丞相请随我来。” 言罢,也不多做解释,转身引着他穿过寂静的庭院,径直走向深处一处偏僻的厢房——
那里远离主院,最是隐蔽。
赵成满心疑惑地跟着,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推开房门的瞬间,他先是一愣,只见一人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身形消瘦,穿着一身粗布长衫,晨光勾勒出熟悉的轮廓,竟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那人似乎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来。
清晨的微光洒在那张脸上,沟壑纵横的纹路里还带着南疆的风尘,却分明是赵成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的面容——
是他的兄长,赵高!
“哥……?”赵成如遭雷击,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要碎裂在空气里,“……是、是你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