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探查(2 / 2)

而这位曾经无忧无虑的年轻公子,却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悲剧中,被迫褪去了稚气,迅速成长起来。帝国的风雨从来不会怜悯任何人,它只会在不经意间,将重担压在最意想不到的人身上。

赵成轻轻叹了口气,默默退出了内室,将这片空间留给了这对阴阳相隔的师生。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返回皇宫,与扶苏陛下重新商议——

失去了赵佗这张安抚南越的关键牌,接下来的乱局,该如何应对。

番禺城外的市镇,空气像被无形的巨石压实,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显肃杀。

赵高身着一身暗纹蜀锦绸衫,腰间悬着块成色普通的玉佩,乍看之下与往来的富商并无二致,可那双藏在松弛眼皮下的眸子,却如蛰伏的老狐般锐利,每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捕捉。

他每日依旧按时出现在街角的茶楼,拣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一壶寻常的碧螺春,一碟瓜子,看似漫不经心地啜饮闲谈,实则耳廓紧绷,将邻桌商旅的窃窃私语、酒客的高声议论,尽数收入耳中。

那些关于北方的只言片语——“章邯大军过了桂阳”“叛军守城三日便降了”“秦军军纪严明,不扰百姓”,每一个字都在他心头反复掂量。

他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沿被捏出几道浅浅的指痕,脸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疏离的笑意,仿佛只是在听些无关紧要的市井传闻。

他不敢有半分轻举妄动。章邯大军南下初战告捷,这意味着他派出的三拨信使中,至少有一路成功冲破了叛军的封锁,将南越叛乱的消息送回了咸阳,更将他拟定的平叛策略递到了皇帝案前。

此刻的他,如同紧绷的弓弦,只差最后一支箭射出,绝不能在功亏一篑的边缘暴露身份。

无数个深夜,他在客舍的硬板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咸阳的决策——皇帝扶苏素来明断,章邯又是沙场老将,他们必然会采纳“斩首”之策。

只诛首恶赵昧及其核心党羽,对被裹挟的越人部族既往不咎,对普通兵卒许以生路,唯有这般恩威并施,才能以最小的代价稳住南越,收服民心。

这个判断,他有十足的把握,毕竟,这是最贴合帝国利益的选择,也是他当年在朝堂上辅佐始皇帝时,屡试不爽的驭下之道。

他不是没有动过险念。有好几回,他望着远处番禺城巍峨的城墙,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不如趁乱找个由头混入城内,寻机联络赵佗留在城中的旧部,或是在叛军内部煽风点火,做些里应外合的事情,加速赵昧的败亡。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掐灭了。番禺是赵佗经营了数十年的老巢,如今虽落入赵昧手中,城内却依旧遍布着赵佗当年的旧部与亲信。

他赵高是谁?前秦丞相,权倾朝野数十载,当年南越官吏出使咸阳,哪一个不是战战兢兢地来拜见他?

赵佗府里的管家、侍卫,甚至是负责传递文书的小吏,都曾见过他这张脸,记得他说话时微扬的下巴,记得他指间常年握着的那块白玉令牌。

此刻进城,无异于自投罗网,一旦被认出来,不仅他自身难保,还会打乱咸阳的整个平叛计划。

于是,他只能继续在底层民众与往来商旅中徘徊,像一块贪婪的海绵,拼命汲取着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

可随着赵昧的恐慌日益加剧,信息的获取变得越来越艰难。

他曾试图用重金收买一名从番禺城内逃出的兵卒,想打探城内的布防与粮草情况,可那兵卒刚要开口,瞥见街角巡逻的叛军士兵,便吓得面无人色,扔下银子仓皇而逃。

他也曾在渡口等候南来北往的商船,可往日热闹的渡口,如今只剩下寥寥几艘渔船,船夫们一个个噤若寒蝉,问及城内之事,只敢连连摇头,一句话也不肯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