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见血(2 / 2)

蒙恬站在点将台上,玄色战甲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他双手按在腰间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台下的新兵队列整齐如刀切,铠甲擦得锃亮,可蒙恬一眼就看穿了那整齐背后的虚浮——

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有的带着对北疆的好奇,有的藏着对未知的忐忑,

更多的是眼底深处挥之不去的稚嫩与茫然,仿佛手中的长戟不过是操练时的摆设,而非保家卫国的利器。

他太清楚这种感觉了。这些来自关内的少年,大多是农家子弟、市井少年,有的甚至是刚放下锄头就拿起兵器的征召兵,

他们见过田间的虫鸣,见过市井的喧嚣,却从未见过草原上饮血的弯刀,从未感受过生死一线的窒息。

蒙恬缓缓踱步,厚重的靴底敲击着青石板,声音在旷野中格外清晰,像敲在每个新兵的心上。

“儿郎们!”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撞响,震得人耳膜发颤,

“你们背井离乡来到北疆,是不是觉得戍边就是日出操练、日落巡营,熬够时日就能回家?

是不是觉得匈奴人只在传说里,烽火台的狼烟永远不会为你们升起?”

他猛地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扫过队列,像是要穿透每个人的皮囊,直抵心底:

“我告诉你们,大错特错!”他抬手指向北方,语气凌厉如刀,

“百里之外的草原上,匈奴人的马群正在啃食牧草,他们的斥候正像饿狼一样盯着我们的防线!

他们自幼骑羊射兽,长大以劫掠为生,视人命如草芥!

去年雁门郡,一个村落被匈奴骑兵洗劫,男丁全被屠戮,妇人被掳走为奴,三岁孩童被弃于荒野,冻饿而死!”

新兵们的脸色渐渐变了,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器,茫然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

“你们手里的戈矛、弩箭,不是用来摆样子的烧火棍!”

蒙恬的声音带着咬牙的力道,“是用来劈开匈奴人的皮甲,刺穿他们的胸膛,守护身后千里家园的利器!

光靠每日操练,练不出杀人的胆气,练不出临阵的镇定,练不出真正的悍卒!”

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台下窃窃私语的校尉都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从今日起,各校尉、都尉轮流带队,率本部新卒前出长城三十里,进行实战巡狩!

目标——清剿匈奴斥候,熟悉草原地形,最重要的是,见血!”

“什么?”“直接对阵匈奴斥候?”“这也太冒险了!”

军中瞬间炸开了锅,新兵们面面相觑,满脸惊骇,连几位校尉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可蒙恬的眼神坚定如铁,手按剑柄的姿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谁都知道,这位将军的命令一旦下达,便没有更改的可能。

秦军军法森严,“畏耎反走者,身死家残”,没人敢违抗。

数日后,一支百人队踏着晨霜出了长城。

队伍里一半是满脸风霜的老卒,另一半是稚气未脱的新兵,带队的老屯长姓秦,脸上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是早年与匈奴作战留下的勋章。

他手持长戈走在队伍前方,眼神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时不时回头呵斥几句脚步虚浮的新兵:

“都打起精神!草原上的风都可能藏着敌人,掉以轻心就等着喂狼!”

来自关中农家的李三紧握着盾牌,手心全是冷汗。

他在家时只种过地,入伍才三个月,每日操练虽苦,却从未想过真的会直面敌人。身旁的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怕,跟着我,听命令行事,死不了。”

可话刚说完,远处的草丛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戒备!”秦屯长一声低喝,百人队瞬间停下脚步。

只见七八骑匈奴斥候如同鬼魅般从草丛中窜出,他们身着兽皮甲,脸上涂着油彩,

眼神凶狠如狼,看到秦军小队后,立刻发出一阵怪异的呼哨,弯弓搭箭,利箭如流星般射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