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赦天下”的范围,说白了不过是洛阳城外加周边三个县,
城门口的守军依旧盘查严苛,有百姓听说“大赦”后想出城探亲,却被士兵用长矛逼了回去,只丢下一句“赦的是当官的,轮不到你们”。
至于“讨伐关东不臣”的命令,刚念完就有个满脸风霜的老兵在队列里低骂了一声,
他上个月刚从巨鹿战场逃回来,亲眼见过义军的勇猛,此刻听到要再去送死,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消息传到关东时,项梁正在彭城的营帐里查看地图,亲兵递来胡亥称帝的密报,他只扫了一眼就猛地拍案,案上的青铜酒爵震得哐当作响。
“暴秦余孽也敢称孤道寡?”一旁的项羽更是按捺不住,拔出佩剑斩断案角,怒喝:
“待我领兵西进,定要将胡亥、赵高的头颅挂在洛阳城门上,让天下人看看篡逆者的下场!”
不止项氏叔侄,关东各路义军此刻都像被点燃的干柴。
陈胜(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虽已兵败,但残余部众在吕臣率领下重整旗鼓,听闻胡亥称帝,当即传檄周边,呼吁“共诛秦孽”;齐国旧贵族田儋刚在临淄站稳脚跟,立刻召集当地豪强,掷地有声地说:
“我们复齐,是为了摆脱秦的暴政,不是要再奉一个秦公子当主子!”
就连原本与秦军僵持在荥阳的吴广部,也连夜调整部署,抽出半数兵力转向东南,直逼胡亥控制的颍川
——曾经因“复辟六国”目标不同而互相提防的义军,此刻竟因“反对胡亥称帝”
拧成了一股绳,营地里到处是磨兵器的叮当声、士兵的呐喊声,连空气中都飘着一股决绝的杀气。
局势的反转比赵高预想的快得多。
胡亥叛军原本还能靠着“复国旗号”蒙骗些百姓,如今称帝的消息一出,控制区里的百姓纷纷逃散,连粮草都征集不上来。更糟的是,他们陷入了真正的两面夹击:
西边,关中的秦军残余虽未大规模出兵,但章邯已在骊山重整刑徒军,虎视眈眈地盯着洛阳方向,随时可能“勤王”;
东边,项梁的军队已攻克颍川,离洛阳只剩百里路程,沿途的叛军据点要么被攻破,要么主动投降,根本挡不住义军的攻势。
胡亥每天躲在临时宫殿里,再也没了当初“急切要求登基”的底气。
他几次问赵高“战况如何”,赵高都只敢拿“义军已被击退”的假话搪塞,
可夜里总能听到殿外传来逃兵的哭喊声,甚至有一次,他亲眼看到赵高的心腹偷偷把一箱金银珠宝搬上马车,像是在为跑路做准备。
而那些跟着他称帝的“百官”,更是人心惶惶——有两个小吏趁夜逃出洛阳,投奔了田儋;还有人偷偷给义军送信,透露洛阳城内的布防。
曾经被赵高吹得“稳坐天下”的帝位,此刻成了烫手的山芋,压得胡亥喘不过气,连睡觉时都总梦见始皇帝披着玄色龙袍,站在他床前,眼神冰冷地问:
“朕的江山,你也敢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