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欠拍死的那种。
他心里头肠子都快悔青了,跟揣了只乱撞的兔子似的:
“哎哟我的天爷,这趟浑水趟得真是没眼看!
老规矩想当个和事佬,谁知道今儿个陛下是吃了枪药还是咋的?
那几位酸儒是作死,可我这不是想给陛下递个台阶,顺便在博士堆里落个好名声吗?”
“这下可倒好,台阶没递成,差点把自己的腿给砸断!”
他偷偷用眼角余光瞟了眼御座,见始皇帝的怒火全撒在了那几个倒霉博士身上,才敢悄悄松口气,后背却又冒起一层新汗,
“李斯那老狐狸,就知道煽风点火,刚才看我出列时,嘴角那笑藏都藏不住,指定在心里骂我多管闲事呢!”
殿外传来博士们断断续续的哭喊,很快又被拖拽声淹没。
赵高把脑袋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金砖缝里:
“早知道今儿个陛下火气这么旺,我就该装哑巴!啥话不说,站着当柱子多好?
偏要逞那点小聪明,现在好了,陛下指定觉得我跟那些酸儒穿一条裤子了……”
他手指在袖摆里飞快地掐算着,心里头碎碎念:
“得亏陛下没深究,不然我这颗脑袋,怕是还没那几位博士的结实。
以后可得记住了,陛下敲桌子的时候不能说话,陛下眯眼睛的时候不能进言,陛下说‘尔等’的时候,最好连喘气都匀着点……”
直到卫士拖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殿内只剩下死寂,赵高才敢暗暗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像冒了烟:
“这皇帝的心思,比邯郸城里最会勾人的歌姬还难猜。
以后啊,咱还是少说话,多磕头,安安稳稳当我的‘哑巴’郎中令吧……”
皇帝的怒火并未因处死几名博士而平息,反而如同被点燃的野火,迅速蔓延。
焚书令的旨意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整个咸阳宫都在发颤。
始皇帝站在殿外的丹陛上,望着远处博士宫的方向,龙袍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指尖捏着一卷刚搜来的《诗经》,竹简上“关关雎鸠”的字样在他眼中刺目得很,仿佛那不是诗句,而是六国旧贵族暗藏的嘲讽。
“安邦良策?修身至理?”
他低声嗤笑,声音里带着冰碴,“周室靠这些诗三百,挡得住犬戎的马蹄?孔孟周游列国,救得了礼崩乐坏?”
他猛地将竹简掷在地上,玉珏般的简片摔得四分五裂,“乱世用重典,治世靠法度!
这些书留着,只会让那些酸儒继续嚼舌根,让六国遗民念着旧主——朕的天下,不需要这些绊脚石!”
身后的内侍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呼吸都调成了细若游丝的节奏。
他们太清楚,此刻陛下心中燃烧的不仅是怒火,更是一种要将所有“不同”彻底碾碎的偏执。
自统一六国后,陛下的眼神越来越深,深到能吞噬一切质疑,只剩下“朕即天下”的绝对意志。
扶苏在偏殿外徘徊了许久,锦袍的下摆被夜露打湿了一角。
他手里攥着一枚玉佩,那是幼时父皇亲手为他系上的,如今指尖的温度却暖不透玉的冰凉。
他想起太傅讲过的“苛政猛于虎”,想起书房里那些从齐鲁带回来的孤本,那些字里行间的温柔与悲悯,难道真的该化为灰烬?
“大哥,要不……还是算了吧?”
身后的弟弟怯生生地开口,声音发颤,“父皇正在气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