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紧锁,忽然瞥见秦军遗弃的营地里散落着几捆竹简,让人捞上来一看,竟是“粮草不济、亟待回援”的假军报
——竹简边缘特意做了磨损的痕迹,墨迹也晕染得像是被雨水泡过。
临淄城内的庆功宴开得正酣。齐王建亲手为田由的画像题了“护国柱石”四个大字,后胜则命人抬来二十坛陈年的即墨老酒。
酒过三巡,后胜颤巍巍地端起酒爵:“大王您看,蒙恬退到徐州,足见我大齐天威……老臣已备下国书,愿以济水以西三城为礼,求与秦约为兄弟之国。”
齐王建醉眼朦胧,抓起案上的葡萄就往嘴里塞,紫色的汁液顺着胡须流下:
“准了!准了!让使者告诉秦王,只要他不打过来,寡人每年再送他十船海盐!”
此时宫外突然传来喧哗,原来是负责城防的大夫慌慌张张闯进来,手里举着块从秦军遗弃营地捡到的铁甲:
“大王!这铁甲……是用精钢打造的,绝非久战疲兵之物!”后胜立刻呵斥:
“一派胡言!定是你想邀功,故意捡了块好甲来吓唬大王!”说着就命人将那大夫拖出去杖责。
王贲的大军正穿行在齐北的芦苇荡里。
深秋的白霜凝结在士卒的发髻上,骑兵们用麻布裹着马蹄,连咳嗽都要用手捂住。
先锋官报告说前方三十里有座齐军哨所,王贲挥了挥手,二十名黑衣人如同狸猫般窜进芦苇丛。
半个时辰后,哨所的火把依旧亮着,只是换了秦军士卒值守——他们连箭镞都没拔出来,生怕惊动了远处的村落。
大军行至临淄城北的牛山时,王贲登上山顶,借着月光望见了那座灯火璀璨的巨城。
临淄城的城墙高十丈,垛口处隐约有巡逻士兵的身影,护城河上的吊桥还没拉起,守城的齐军大概还在梦中酣睡。
临淄城的噩梦是从寅时开始的。
先是北门传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紧接着是凄厉的警报钟声
——王贲的士卒用巨木撞开了城门,秦军如同黑色潮水般涌入。
齐王建被惊醒时,还以为是宫人们在演练救火,直到听见“缴械不杀”的喊杀声从宫墙外传来,才猛地从龙床上滚下来。他光着脚跑到殿外,只见宫中侍卫们正四散奔逃,有的甚至扔掉兵器,往假山石后钻。
后胜跌跌撞撞地跑来,官帽都歪了,嘴里喊着:
“大王快逃!老臣备了马车,可从东门……”话音未落,一支秦弩的箭簇“嗖”地钉在他脚边的金砖上,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田由的回援大军走到半路就溃散了。
蒙恬得知王贲已破临淄,立刻下令全线进攻,秦军的投石机将燃烧的火油罐抛进齐军阵地,那些用劣铁打造的甲胄遇火就弯,士兵们纷纷扔下兵器跪地求饶。
田由挥剑砍倒两个逃兵,却被自己的亲兵死死抱住:
“将军!临淄都破了,我们回去给谁卖命啊?”
他抬头望向东方,临淄方向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终于颓然放下了剑。
临淄宫的太庙前,齐王建穿着素服,双手反绑在身后。
王贲站在他面前,手里捏着那份“愿为藩属”的国书,声音冷得像辽东的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