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赵高获得“侍中”衔,如同在他心口扎了一根刺。
他强颜欢笑,领旨谢恩,但心中的危机感和对赵高的杀意,已如野草般疯长。
至于郭开?
这个自以为立下“大功”的赵国奸相,很快就被冰冷的现实击垮。
当他被“请”到咸阳,幻想着坐上秦国丞相之位时,等待他的却是赵高冰冷的面孔和一句轻蔑的判决:
“郭开,你卖主求荣,构陷忠良,致使赵国覆亡,实乃天下第一等奸佞!
我大秦以法立国,岂容你这等不忠不义之徒玷污朝堂?大王有旨:
念你献城微功,免你死罪。着即抄没家产,流放北郡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归!”
郭开如遭五雷轰顶,瘫软在地,哭嚎咒骂着被如狼似虎的卫士拖走,
最终消失在流放的蛮荒之中,成为史书上可耻的注脚。
消息传到蓝田大营。
寒风呼啸的校场上,蒙毅正机械地鞭打着动作笨拙的新兵。
当快马带来“邯郸城破,赵国灭亡”的消息时,他挥舞皮鞭的手猛地僵在半空。
他望着东方邯郸的方向,久久不语。
浑浊的老泪,无声地滑过他饱经风霜、刻满屈辱的脸颊。
赵国亡了,是亡于秦军的强大,更是亡于内部的奸佞!
而那个献上毒计、加速这一切的阉竖赵高,却在咸阳享受着胜利的荣光!
一股比蓝田风雪更刺骨的悲凉,彻底淹没了他。
邯郸的硝烟散尽,赵国的宗庙倾覆。
咸阳的章台宫中,象征赵国的版图被浓墨重彩地涂抹上大秦的黑色。
秦王政站在巨大的帝国地图前,目光灼灼,投向了更广阔的南方——楚国。
殿内,灯火通明。
赵高手捧重新变得温热的符玺,侍立在秦王身侧,
低垂的眼帘下,墨黑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跳动的烛火和那幅巨大的地图。
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
扳倒了蒙毅,献计灭了赵国,重获符玺,加封侍中……这一切,都只是开始。
李斯的相位,胡亥的未来,乃至那至高无上的权柄……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帝国的暗影,随着邯郸的陷落,变得更加深邃,而一条毒龙,已在阴影中张开了它贪婪而阴冷的竖瞳。
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随时要塌陷下来。
连绵的阴雨浸透了泥泞不堪的官道,空气中弥漫着腐叶、淤泥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湿闷气息。
几辆破旧的、沾满泥浆的囚车,在数十名如狼似虎、面无表情的秦国甲士押送下,艰难地跋涉在这片蛮荒之中。
车轮深陷泥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最前面那辆囚车里,蜷缩着一个肥胖的身影。
曾经华贵的锦袍早已污秽不堪,被雨水和泥浆浸透,紧紧裹在他臃肿的身躯上,勾勒出令人作呕的轮廓。
油腻打绺的头发贴在苍白浮肿的脸上,那双曾经闪烁着贪婪精光的绿豆眼,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怨毒和绝望。
正是郭开!
“放我出去!你们这群贱奴!我是大秦丞相!我是郭相国!你们敢如此对我!”
郭开用尽力气拍打着粗硬的木栅,嘶哑地嚎叫着,声音在空旷的荒野中显得格外刺耳和虚弱。
回应他的,只有押送甲士冰冷的呵斥和皮鞭抽打在囚车木框上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