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刻开拔?
直逼邯郸?
岁末凯旋?
” 蒙毅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困惑,
“如今不过初秋!赵国虽弱,李牧,然廉颇老而弥辣,据守邯郸坚城!
我军新至,立足未稳,敌情未明,粮道未固!
如何‘速战速决’?
如何‘克期破城’?更遑论岁末凯旋!
” 他猛地将竹简拍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诏令,简直是儿戏!是催命符!
就在昨日,他刚刚派出麾下最精锐的一支百人斥候队,由心腹悍将蒙锐(虚构,蒙氏旁支)
率领,深入滏口陉(太行山重要隘口,邯郸西面门户)方向,侦查李牧旧部可能的集结地和赵军主力动向。
这支队伍肩负着刺探邯郸外围防御虚实、寻找最佳进军路线的重任,也是蒙毅谨慎用兵的第一步。
如今斥候队生死未卜,凶险难料,咸阳却要他立刻放弃所有侦查和准备,直扑邯郸!
这无异于让大军蒙着眼睛,一头撞向赵国最后、也是最坚固的堡垒!
更让他心底发寒的是——李牧。那个曾经在肥下、番吾让秦军吃尽苦头的“军神”虽然死了,但廉颇尚在,李牧一手训练出来的边军精锐尚在!
他们对秦军的仇恨刻骨铭心,最擅长的就是山地游击和依托坚城消耗!
蒙毅不怕廉颇正面决战,却深深忌惮那些如同幽灵般潜伏在山林隘口、随时可能扑出来撕咬的李牧旧部!
咸阳这道诏令,简直是将数十万大军送入虎口!
帐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将领们都明白这道诏令的荒谬和潜在的危险,但无人敢公开质疑皇帝的意志。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得近乎突兀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
“蒙帅,诸位将军。” 赵高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帐中一角,他依旧穿着那身略显陈旧的中车府令官服,
脸上那道在长平附近留下的箭痕已经结痂,如同一道刺目的烙印,衬得他俊美的面容更添几分阴鸷。
他微微躬身,姿态无可挑剔,墨黑的眼眸扫过蒙毅紧锁的眉头和案上的诏令,声音清晰而平稳:
“大王此诏,急切之情溢于言表。想必咸阳……或有我等不知之深意?”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种看似“设身处地”的分析:
“然则,战场瞬息万变,千里之外,纵是陛下天纵英明,亦难尽知此地山川之险、敌情之诡、士卒之疲。
古语有云: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此非悖逆,实乃为将者临机决断、以社稷为重之担当也!”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八个字,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军帐中炸响!
所有将领,包括蒙毅在内,都猛地抬头,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赵高身上!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王贲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这个靠着谄媚君王、构陷宗亲爬上高位的阉竖监军,这个一路上被他们百般刁难羞辱的“特使副贰”,竟然……竟然在劝主帅蒙毅
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