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这刻刀刻军情、符节调兵马的活计,赵丞是否也……得心应手?”
话音未落,衙署内已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赵高面沉如水。他能感受到这敌意比后世更加尖锐,因为这关乎正在进行中的灭国大业!
他深深一躬,姿态放到最低,声音平稳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下官赵高,奉王命而来。
于府中事务,实乃新学乍练,惶恐万分。
日后诸事,全赖李令史及诸位前辈提携指点。但有差遣,敢不效死?”
他刻意用了“效死”二字,点明这是战争时期,个人荣辱事小,国战事大。
“效死?”李令史嗤笑一声,“中车府干的,就是提着脑袋效死的活!
赵丞既然来了,那就……别闲着。
眼下正缺人手抄录分发‘南阳郡田亩清册’副本,事关韩地新附之民安置,君上催得紧!
赵丞字写得好,君上都夸过,这等‘要紧’事,想必是信手拈来吧?”
他故意将“要紧”二字咬得很重,随手一指角落里一张堆满散乱竹简、布满灰尘的案几。
这分明是下马威,也是最枯燥、最易出错、也最容易被挑刺的活计。
“下官遵命。”赵高没有任何犹豫,平静地应下,走向那张案几。
他能感受到背后那些如同芒刺、等着看他笑话的目光,比后世更加灼人。
赵高坐在冰冷的石凳上,拿起一片需要誊抄的竹简。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秦篆小字,记录着南阳郡某县新归附的韩人户籍、田亩数、赋税等级。
字迹专业、笔画繁复,许多是田亩、户籍的专有名词。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沉重的青铜刻刀(此时多用青铜刻刀,铁制尚未普及)。
第一刀下去,刻在坚韧的竹片上,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力道没掌握好,一道丑陋的深痕偏离了笔画轨迹,旁边的字也被刮花了!
“啧……”身后传来清晰的咂嘴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赵高额头瞬间渗出冷汗。灭国初期的文书要求更加严苛!任何错漏都可能被放大解读!
他强作镇定,换了一片新简,再次下刀。
这一次他放轻了力道,却因不熟悉竹简纹理和刻刀特性,笔画刻得歪歪扭扭,如同醉汉蹒跚,粗细不均,结构松散。
与旁边那些老吏刻出的、如同尺规量过般工整有力、带着沙场气息的秦篆相比,简直不堪入目!
一份简单的田亩清册副本,他刻得异常艰难,速度慢得令人发指,刻废了好几片价值不菲的青竹简,才勉强完成一份。
拿起来一看,字迹稚嫩笨拙,毫无章法,甚至将“上田”的“上”字刻得像个“下”字!
李令史踱步过来,拿起赵高刻好的竹简,只是扫了一眼,脸上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
“呵!赵丞这字……果然别具一格,颇有……童趣。只是,”
他话锋陡然转冷,声音如同冰碴,“南阳新附,民心未稳!
此清册关乎赋税征发、黔首生计,更是君上安抚韩地、彰显秦法公正之要务!
字迹如此潦草,错漏频出,若分发至郡县,被有心人利用,曲解君意,引发民怨,动摇新土……赵丞,你担待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