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记着呢!一点不敢漏!”沈云墨连忙拿起旁边一个用木板和麻线精心装订的厚本子,上面用炭笔画满了各种只有他自己能完全看懂的符号和密密麻麻的数字,“每天早晚的温度、湿度、光照时长、浇水量、施肥的种类和分量,还有每株苗的变化,全都在这儿!”
看着弟弟被炭笔染黑的手指和那双充满成就感与责任感的明亮眼睛,沈云疏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个曾经需要她时刻护在羽翼下的少年,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承担起关乎未来的重任。
下午,在议事大屋,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驱散着从门缝钻入的寒意。沈云疏召集了沈槐、王氏、周砚、林栖、石岩等核心成员,召开了一次关于过冬物资统筹与下一步发展规划的会议。
“……新来的三十五名流民,除了几个年纪太大、身体太弱的,其余都已安排进垦殖队、工坊或者后勤帮忙,情绪基本稳定。”沈槐首先汇报,他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大管家,对坳内的人口、物资储备、消耗情况了如指掌,“贡献积分的记录和核算越来越繁杂,好在王氏带着阿禾和另外两个识字的妇人日夜赶工,目前还没出过大岔子。”
王氏接着丈夫的话头,温和却条理清晰地说:“积分兑换粮食、布匹、盐巴和工具的章程,已经张榜公布,大家都按规矩来,没什么怨言。就是最近天气太冷,柴炭和黑油石的消耗比预想的要大,得提醒各家各户,晚上睡觉时把火盆捂好,能省则省。”
“这是眼下的头等大事,保暖和防火必须兼顾。”沈云疏肯定道,随即看向石岩,“石村长,南山村那边过冬的物资可还充足?尤其是药品和炭火。”
石岩立刻坐直了身子,语气沉稳:“沈姑娘放心,我们村靠山吃山,别的不敢说,木炭管够!秦老带着人囤了不少治疗风寒和冻伤的草药,也按方子配了些常用的药粉药膏。就是盐块有些紧巴,还得靠坳里接济。”
“盐不是问题,我们自产足够。”沈云疏点头,又看向负责防御的周砚和林栖,“北面暂时安静,但绝不能放松警惕。训练不能停,但可以更灵活。比如,增加雪地行军、野外生存和极端天气下的潜伏侦察训练。”
周砚颔首:“正有此意。接下来会侧重这方面的演练。另外,虎口隘的工事,我打算利用冻土,再浇上水,形成一层冰墙,会更坚固滑溜,难以攀爬。”
林栖言简意赅:“东西两翼的侦察已常态化。另外,破刀交代,野狼沟有一条极少人知的隐秘小路通往西面深山,我已派人去核实。或许……能成为我们的一步暗棋。”
沈云疏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很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条小路的信息,要严格保密。”她最后将目光投向负责内部建设的几人,“眼下虽是寒冬,但正是为来年做准备的关键时刻。垦殖队要利用这段时间,将计划开垦的土地规划好,沤制更多的肥料。工坊除了保证日常,要着手研制和储备春耕所需的农具。学堂那边,阿禾可以增加一些农时、节气、基础算学和卫生救护的课程。”
众人纷纷领命,会议在高效务实的气氛中结束。每一项决议都被迅速分解,落实到具体的人头上。栖雁坳就像一部精密而高效的机器,在严寒中非但没有停滞,反而在为下一次的启动积蓄着更强大的能量。
傍晚,夕阳的余晖给银装素裹的栖雁坳涂抹上了一层瑰丽而温暖的金红色。结束了一天艰苦训练的队员们,尽管疲惫,却依旧挺直着腰板,三三两两走向飘出浓郁食物香气的公共食堂。学堂里,阿禾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孩子们像欢快的小鸟般冲出教室,在雪地里嬉戏打闹。工坊区的喧嚣渐渐平息,只有负责夜间值守的工匠,还在仔细检查着炉火和工具。
沈云疏和周砚并肩站在聚居区地势最高的一块巨石上,俯瞰着这片在冰雪覆盖下依旧生机勃勃的家园。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的炊烟,在冰冷的空气中笔直上升,汇集成一片温暖的雾霭。
“大半年前,这里还只是一片无人问津的荒山野坳。”周砚望着眼前的景象,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沉的感慨,“现在,却成了这么多人安身立命的所在。”
“是啊。”沈云疏轻轻呵出一口白气,看着它在眼前迅速消散,“是每一个人,用汗水、智慧,甚至鲜血换来的。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片灯火,能够一直亮下去。”
“一定会的。”周砚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信念,“只要我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不断让自己变得更强,再大的风浪,也掀不翻我们这艘船。”
夜色如同巨大的天鹅绒幕布,缓缓覆盖了山坳。栖雁坳内,星星点点的灯火次第亮起,顽强地对抗着无边的黑暗与寒冷,与天边悄然浮现的寒星遥相呼应。